齐良莠从没低过头,她惹了天大的祸只要撒个娇,穆锡海都不忍责怪她,所以这样一番感人肺腑的自责是她七年来第一次,穆锡海听着也颇为动容,女人的眼泪是冲击男人愤怒的一大利器,当然在毫无感情的男人眼中,也是让自己更加作呕的东西。可穆锡海对齐良莠的感情并不浅,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女人,还能怎么办呢,他不愿风流一辈子,到老却冷冷清清。

他除了原谅,除了放大自己的不忍,他已经别无他法。

穆锡海深深吸了口气,他语气内是无奈和惋惜,“七年前你很温柔,很懂事。我记得最开始接触你,你刚刚结束一段婚姻,有功成名就的男人在追求,可你并没有恃宠而骄,笑得没有任何心计,温顺宽容。我并不是认为那时候的你年轻美貌更值得怀念,而是此后越来越湮没的体贴与仁善,已经在你身上看不到了。你学会了撒娇,更好地迎合我讨我喜欢,你认为你自己什么都好,可你想不通我为什么又纳了沈碧成与程欢,你难道没有发现她们身上都有你不存在的东西吗?”

齐良莠在穆锡海之前何止一段婚姻那么简单,她的情人史胜过我们任何一个女人,她利用自身优势在这个物欲膨胀的社会搜刮了太多金银,供自己大肆挥霍放纵享乐,从她学会怎样从男人身上压榨那天起,她就染上了赌瘾。

穆锡海爱极眼盲,他完全沉浸于齐良莠给他的快乐中,没有仔细思考过如果真是一个温顺本分的女人,怎么可能如此贪婪物质,对赌博那样痴迷热衷,风情万种得像一朵绝代交际花。

“沈碧成和程欢都没有恶习,她们的生活非常简单,我不愿追究她们在跟我之前经历过什么,我只看到她们温顺听话柔情似水,不嚣张不任性,愿意与人友好相处,不会对大太太不敬。良莠,你的好曾经那么多,可你的坏已经在一点点将你的好覆灭掉,我可以不断回忆你的好,但回忆总有终止的时候,人不能依靠回忆过完一生。”

齐良莠手从自己脸上移开,她泪眼汪汪注视着穆锡海,“您以为我愿意吗,多少个夜晚我照镜子,都觉得不认识自己这张脸了。恐惧害怕担忧让我改变了自己,我以为强势过其他女人就能牢牢拴住老爷的心,我知错了,求老爷最后一次原谅我。”

我和大太太对视一眼,她面无表情让保姆推着轮椅去庭院晒太阳,我也懒得再听下去,这样一场戏在意料之中,看得没意思了。

齐良莠最擅长攻克男人的底线,撒娇没用了,就改回最初穆锡海怀念她的纯真和温柔,这估计是她想了一夜求救莫雄找到的最好方式,男人都念旧,永远怀念自己没得到的和错过的,而上了岁数的老男人更渴望从前充满力量的年轻自己,七年前的时光太久远了,那是他最初喜欢齐良莠的样子,他接纳的并不是齐良莠,而是他失去的那段比现在年轻的岁月。

有时男人并不是毫无察觉,可他愿意装糊涂,感情里谁能讲清对错呢,有本事就是对的,没本事就是错的。

不过齐良莠没有再咄咄逼人一口咬定孩子是野种,这让我松了口气,她肯暂退一步说自己是因为嫉妒揣测编排我,最起码穆锡海也会对我更相信一些,落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之后谁能屹立不倒笑傲最后,就看我和她各自的手段。

临近傍晚齐良莠陪伴穆锡海去见一个军方任职高位的故人,之前原定带着我去,那人和穆锡海是三十余年的老友,关系亲密无间,对方一直耿耿于怀宴会上没能摆脱事务亲自道贺,所以想要私下拜访小聚,不过穆锡海说家里女人多不方便,承诺带着我去见他,但我怀孕打破了计划,从穆宅到军区干部大院要颠簸跋涉将近三个小时,穆锡海担心我身体受不住,所以只能带着齐良莠过去。

他们离开后一名中医来到庄园,为大太太残疾的双腿做定期按摩,防止肌肉彻底坏死,管家带着那名医生在大太太房间忙碌,剩下几个佣人各有各的事,没谁关注到我。大太太现在利用我为她扳倒齐良莠,所以根本不会干预我的去向,我正好利用这个时间乘车去公司见周逸辞。

他的船厂在芙蕖南路,是滨城除了南风港外另一条四通八达的主干路口,政府大力扶持下近几年十分繁华,大有赶超南风港成为市中心的势头,据说周逸辞因此也身价倍增,他在芙蕖南路购入的三处写字楼房价都翻了两三倍,只是船厂生意受到一定冲击,造价高昂的同时售价也逐年增长,许多港口直供的合作方都有些局促,有另谋厂家的打算,但并不妨碍经商头脑过人的周逸辞赚得盆满钵盈。

我到达公司后给吴助理打了电话,躲在墙角处等他,他很快从大门内出来接我,带我从后门直达电梯进入周逸辞办公室。

吴助理询问我喝点什么,我告诉他不需要,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他为我推开办公室大门,看我进去后从外面关合住,并落下一半的蓝色窗纸做遮挡。

周逸辞正接打电话,他看到我进来朝我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电话那边是他的老客户,正在洽谈新一艘轮船的价格,对方极力下压,周逸辞则保持不变,双方谈得不是很愉快,不欢而散。

周逸辞经商模式就是不问生熟一律压榨,他似乎并不在意声誉和口碑,对金钱和权利有无比狂热的追逐,任何触犯这两点的人,他都毫不留情斩断合作关系。

他挂断电话后在手边合约文件上画下两笔,他问我是否有事,我说当然有,不然冒险过来干什么。

他将笔往木桶里一丢,笑着抬头看我,朝我勾了勾手指,我走过去他一把拉住我手,将我带入他怀中,我吓得有些无措,本能看向门口没有被窗纸遮盖住的下一半,他一边告诉我没关系一边挑起我下巴,专注凝视我的脸,他带着墨香的指尖在我唇上点了点,“没事就不来看看我吗。”

我说没事当然不会来。

“真狠心。辜负我上午开会仍旧在想你。”

他手顺着我下颔滑落到胸口,在上面捏了捏,“似乎有些见涨,不知道口感有没有更柔软。”

第77章 我们不会到那一步

周逸辞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堪称流氓中的极品,我垂下眼眸看他握住的手,“口感怎样周先生不很清楚吗。”

“再清楚的事物,也不能太久没有回味,否则会忘记。”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将他手不动声色从我上身抓下来,“周先生夜晚熟睡会做梦吗,梦里回味吧。”

他立刻大笑出来,他其实没有要重温旧梦的打算,只是和我逗了两句,否则哪怕我拒绝,他照样会霸王硬上弓,周逸辞就喜欢那个格调,他是个非常暴利的男人。

穆锡海生出的这两个儿子,一个风流写在眼睛里,一个闷骚融进骨头里,都是情场上勾一勾手指罪孽深重的猎手,不过似乎在私生活上穆津霖要更加检点空白一些,而周逸辞则没有那么自律。

吴助理站在走廊外敲了两下门,周逸辞让他进来,他端着两杯饮品,一杯咖啡一杯蔬菜汁,分别放在我们两人面前,他站在那里说,“周总,杜小姐的生日礼物,是我傍晚开车送您去珠宝城选购吗?”

周逸辞思索了一下,“哪天生日。”

“后天。”

我坐在他腿上用力动了动,正好碾压在他膝盖骨上,他骨头硬,跟铁一样,特别结实,一般人和他杠起来,都讨不到甜头,因为骨头硬的人下手狠,打架凶猛,周逸辞并不像穆津霖那样自小生活在家族内衣食无忧,他有过一段自己讨生活的日子,所以铸就了他非常自私冷漠的性格,他不会怜悯被人,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和施舍,他都是靠自己拼出来,拼得眼前的江山和天下。

我非但没有铬疼他,反而铬疼了自己股沟位置,我哎呦了一声,没好气在他小腹上掐了一下,他小腹肉很紧实,我又没讨到便宜,气得我不说话,他愉悦的笑声从我脑后传来,他对吴助理说,“看到了吗。”

吴助理笑说看到了。

周逸辞一只手在我头顶轻轻摩挲着,“你到珠宝城随便挑选一款,以我名义后天送过去,这两天私人电话不要接,我公事繁重,抽不出时间。”

吴助理点头说明白,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周逸辞薄唇贴着我耳畔问我满意吗,我没理他,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点笑容。

“杜小姐现在是周先生的红颜知己,也许还是未来第二任太太,这样敷衍合适吗。”

他嗯了声,“不合适,可有一只能吃能睡的母猪总是爱吃醋,我担心她会饿到我儿子。”

我反手抵住他胸口,“周先生儿子能不能平安降生还不好说。”

周逸辞听出我今天找他是因为什么,他一条手臂环在我腰间,另外一只手在我鼻梁上点了点,“有事说。”

“齐良莠今天忽然一反常态,主动坦白因为嫉妒对我诬陷,并且乞求穆锡海的原谅,大太太对此一片冷淡,我怀疑她是在以退为进,安抚穆锡海和我的同时,再悄无声息联手莫雄下手,莫雄是宅子里的私人医生,穆锡海非常信任他,即便我已经说得那么露骨,他还是没有将莫雄辞退,他也许根本不相信。莫雄掌控了所有人的生与死,后期穆锡海一定安排他对我进行保胎,他想要在药物和饮食中使点花招,我能抵得过吗。”

周逸辞看着我问,“你想怎样着手。”

我忽然想要恶作剧,我歪头笑着说,“我想要周先生想法子带我离开,到你住的地方养胎。”

我说着话握住他手,轻轻盖在我脸颊上,“没有任何人的干扰,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周逸辞眼底平静似水,没有丝毫波澜与情绪,他注视我良久,“我还做不到。”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我没有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周逸辞本身就是一个利益的魔鬼,我和孩子加起来的分量也不足以抗争权势对他的诱惑和加持。

我装作若无其事笑了声,“你能做到我还不会答应,我才不要被白玮倾和杜小姐轮流攻击。”

我从桌上拿起那杯蔬菜汁,大口喝光全部,我舔了舔嘴唇说,“我想要在齐良莠对我下手之前,狠狠扳倒她。你知道大太太找过我吗。”

他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