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吧。

他冷笑,“可我偏偏不听。周文珀,没有什么不好讲。”

我抓紧最后时间气他,“那程文珀呢?是不是更好听。”

周逸辞对待孩子姓什么非常不愿玩笑,他脸色僵沉下来,“程欢,你是不是欠打。”

我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全都撂在和他拌嘴上了,我打了个哈欠,腹部胀气涨得难受,我刚想说睡觉,保姆提着一些食物礼盒从门外进来,她发现我醒了,立刻跑进来道喜,她将东西放在地上,从里头拿出一盒藕粉,让九儿冲泡来喂我喝点解包排气。

她伸手在我头发上摸了摸,头发还有点湿,没完全晾干,她十分感慨说,“女人生孩子虽说危险,但只要医生措施做得好,不管怎么生都能平安,程小姐这次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来的路上还吉凶未卜,这么脆弱的身子,被折腾得没力气,险些就撒手人寰。”

她说完看了看周逸辞,“先生要好好待程小姐,为了您的骨肉程小姐搭进去半条命。”

周逸辞嗯了声,他接过九儿冲调好的藕粉粥,保姆试探着要扶我起来一点,问我能否坚持,周逸辞说不用,他将勺子舀了些放平,递到我唇边,确定我**了,才微微倾斜灌入进来,保姆用帕子垫在我下巴上,不小心滴落下去的也不会弄脏衣服。

我喝光了那碗藕粉,我告诉保姆还想吃醉酒鸭和春卷,保姆说吃不了,过两天再说。

我还不死心,“那切得薄薄的,很薄一片。”

保姆很好笑,“剁成碎末现在也不成。”

周逸辞拿着一条热毛巾为我擦手臂和脖颈上的汗渍,“馋猪。”

我听到他骂我立刻偏头瞪眼,“你个种猪,乌克兰乳猪,全身都是毛的大白猪。”

他抿唇不语,勾着一丝笑。

我骂痛快了才看到他胸口上还挂着一只别针,上面有一片被扯断的红绸,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我生产闹得最凶时他正好婚礼仪式,我下意识问他婚礼怎样了。

周逸辞为我擦拭的动作依旧流畅没有停顿,“结束了。”

他说完笑,“是不是睡糊涂了,这都是昨天的事情。”

我刚继续问他,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同样来不及脱下服装的吴助理,胸口还别着伴郎的红花,他看到我醒来,朝我道喜问候,然后朝周逸辞点了下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周逸辞刚要起来,我反握住他的手,他垂眸看我,我盯着吴助理不松开,后者很清楚我此时的分量,生下儿子后周逸辞势必对我几乎百依百顺,他没了法子,只好直接开口,“梁小姐来了,正在往楼上走。周总是否亲自来应对,还是我帮您解释。”

周逸辞回头看了眼窗外,这边是住院部,在医院整体的最后方,他不知有没有看到梁禾依,他转过来对吴助理说,“你打发不了我再出去。”

吴助理说是,他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合住,我不可思议看着周逸辞,“她来给你道喜?”

我情不自禁哎呀了一声,“女人的心到底还能有多大。”

他伸手在我鼻梁上刮了刮,“不困吗。”

我说不困,斗志昂扬。

他嗤笑出来,手指温柔在我脸上拨弄着,将那些湿漉漉黏住的头发一缕缕挑开,走廊上寂静了片刻,随即一阵尖锐的脚步声响起,我听到吴助理非常恭敬喊了声周太太。

第158章 计中计

吴助理喊完那声周太太,脚步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愈见逼近,他又一声比一声高亢阻止她,这间病房的私密性极好,门上没有安装透视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同样里面对外面也一无所知。

周逸辞这方早就打了招呼,封锁一切我生子休养的消息,除非他放出,否则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泄露,医院这边迫于他的威势,早就把嘴巴闭得很严,谁也问不出什么,梁禾依只能像个莽撞的瞎子到处跌撞,又不敢过分,毁掉自己苦心经营的贤淑温和形象,以致于憋着口气没处撒,早早就找了来。

她无法分辨到底哪一间是我在住,她就站在门外,一墙之隔,我能清楚透过门缝听到走廊上的动静,她停下脚步询问吴助理我在哪一扇门里。

吴助理非常冷静回答她这不重要,与周太太本身也没有太多关系。

梁禾依不依不饶,“可我的丈夫和我有关系,我想要见到他。”

吴助理说,“周总目前很忙,请您体谅他,等到他这边事情解决完,他会第一时间与周太太碰面。”

梁禾依没有被吴助理这番话劝诫,她反而更加不冷静,“那么谁来体谅我?你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可你想过这场婚礼我独自面对的耻辱吗?我已经忍让了一天一夜,我不是没有给他解决这件事的时间,那么还要多久?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否则我不会离开。”

吴助理对此缄默,他也没办法再做什么,走廊骤然安静下来,静得非常诡异,大约维持了两三分钟,梁禾依像是在椅子上坐下,她迟疑中开口问,“她生了吗。”

吴助理说是的,昨天傍晚六点零六分,产下一个四斤一两的公子。”

梁禾依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有点不想面对,可现实已经光露裸的砸在她眼前,容不得她挽救和逃避。

“六点零六分,真是吉时。”

吴助理说,“周总昨晚安排港城大师为小公子算了八字,小公子命带富贵,兴旺家族,长大势必成大器。”

“他不是不信这些吗。”

“父母为了孩子,不信的东西信一下也无妨。何况这是好事,谁会不愿意相信好事呢。”

梁禾依喘了口气,她长长叹了声,“是啊,逸辞脱离穆氏白手起家做得这样强大,他是最睿智勇敢的男人,是周家一族的顶梁,这个孩子为他带来福气和祥瑞,他一定非常疼爱。”

她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如坐针毡,“我并不会和一个孩子争,但我见我丈夫要一个说法这没有错。吴助理如果是被派来搪塞我,那烦请你告诉逸辞,我不吵不闹,可我和他是夫妻,夫妻间的事,我不希望无关的人来敷衍我,已经整整一夜了,我等了一夜。”

周逸辞蹙眉听到这里,他意识到梁禾依没有惊扰我的意思,也确实该出去安抚她的委屈,他默不作声将西服内的衬衣扣子一颗颗系好,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正好困了,想要休息下,让他去处理不用急着赶回来。

周逸辞俯身在我脸颊上吻了吻,我笑骂他胡子扎人,让他离我远点,他本来都吻过了,听我这样嫌弃又故意捧着我脸狠狠蹭了蹭,痒得我忍不住发笑,咒骂他老男人。

他从椅子上站起,九儿立刻朝我投来目光,似乎在征求我意见是否利用现在的特殊优势留下他,给梁禾依一个下马威,毕竟她曾这样栽过我。

我朝九儿摇头,聪慧的她立刻明白我意思,我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消耗周逸辞对我和孩子的珍视,所谓的下马威也不该是戳着别人心尖去给,何况按照世俗伦理梁禾依对我嫉恨她并没有错,可我恃宠而骄就是我的失德,我不想报应轮回伤害到刚出生的幼子。

周逸辞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走廊上的白炽灯非常耀眼,甚至有些刺目。

梁禾依此时背对病房站立,吴助理面朝这边,他出去后迅速关上了门,梁禾依没有来得及看见我,她在门响时刚转过来,我听到她喊了声逸辞,接着便哽咽起来,她极力隐忍,维持她的尊贵与优雅,可仍旧有千千万万无法抹去的委屈,在看到他那一刻溢出和爆发。

聪明女人会在男人愧对自己时,利用这点愧对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这份利益也许是物质,也许是感情,总之男人都不会拒绝。

梁禾依的刚烈一旦转化为柔软的泪水,会让周逸辞对于婚礼抛下她这件事更加深刻入骨,而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在周逸辞面临喜得贵子的同时,被对她的怜悯和愧怍倾压,弱化了那份喜悦,这样的分量并不比爱情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