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张口骂我,但看到我脸上的濡湿,他到嘴边的笑骂只剩下了沉默,他手在我眼睛上抹了抹,“你自己惹祸,你还哭,我找谁去哭。”

我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恨不得长在一起,像藤与蒂,枝与蔓。

“等弥合之后,那块疤还消得下去吗。”

他看了一眼,满脸无奈,“不能。”

“会到死你死还一直在吗?”

他蹙眉,没有回答我,我搂住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就让你没法和梁禾依交待,她问你怎么来的,我看你怎么说。”

他哦了一声,“原来是憋着这个坏主意。那我只能在她面前不脱衣服,才不会被发现。”

我呸他下巴,看着沾在胡茬上明晃晃的唾液,“说的好像你不脱,她就能应一样。”

“怎么不能。”

“她要得多不多?”

周逸辞问我要什么,我张了张口说不出来,摸自己肚子,“还能有什么,男人和女人还能要什么。”

他明白过来,淡淡哦了一声,“还好,不多。”

四个字把我堵得上不来下不去的,我正和他闹别扭,吴助理从公寓外进来接他去应酬,他一眼看到周逸辞肩膀上的糜烂,他脸色大变,冲过来大叫保姆拿药箱,保姆不明所以,捧着药箱出来,看到后也是一怔,慌里慌张跪在地上给他涂抹药膏,问他怎么弄的,周逸辞意味深长说让一只怀了崽儿的母猪啃的。

他说完自己笑,问我看到那只猪了吗。

我不理他,吴助理看了我一眼,知道是我的杰作,除了我也没谁还能伤到周逸辞不被追究,他沉默没说话。

周逸辞跟吴助理离开后,我趁保姆不注意抱着周周上楼,它把花园里我好不容易养得繁盛的芍药都啃糟了,花瓣落了一地,我把它举过头顶装作扔出窗外的样子,它吓得嗷嗷叫,我骂它畜生,咬东西也随我。

我坐在地上逗周周玩儿,教它谢谢的手势,正在这时它压在屁股底下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吓得它蹭一下蹿起,钻到了床底下。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对着床招呼它出来,它吓着了,颤颤巍巍窝在角落不动弹。

电话是岚姐打来的,我问她在场所还习惯吗,她语气非常急促,声音里满是颤抖和慌乱,“程欢,出事了,你快点过来!”

她顾不得多说,好像遇到了天大的事,岚姐早就混成了人精,能让她慌乱的事不多,除非是她解决不了的,非常混乱的场面。

我想到琪琪死亡被抬出包房的场面,血腥的,残忍的,悲凉的,暴力的。

我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我问岚姐是在场所吗,她说不是,匆忙报了一个地址,便将电话挂断。

像是挂断,又像是被别人夺走给踩碎了。

在那边声音消失之前,我听到女人的惨叫和现场乱七八糟的惊呼声。

我顾不得多想,惨白着一张脸衣服也来不及换,迅速拿起手包推开门冲下楼,九儿和保姆在厨房做饭,正说说笑笑讲哪个人,她们谁也没发现我冲出公寓。

我一路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我丢给他一薄沓百元钞票,让他不要耽误时间,尽可能快开,有钱好办事,他看着那沓钞票眼睛都绿了,脚踩油门接连闯了两个红灯,将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缩短了不到四十分钟。

车到达岚姐给我的地址,是在一片乱哄哄的居民楼外,有个很大很杂的菜市场,菜市场口是一条长街,两侧摆卖着蔬菜水果杂货,挑选购买的行人太多所以十分拥挤,在早市和黄昏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索性现在是上午,过了市民出动的高峰期,不至于连步子都迈不开。

可我想得很好,下了车却发现原本就很拥挤的街道今天更是人满为患,似乎整片居民都出动了,乌泱泱一片覆盖着,像一堆蚂蚁。

人海围得里外三层,中间传出不止一个女人的叫骂和高喊,有高跟鞋,有皮包,直接从底下抛上来,在空中转了个圈,不知道飞向哪里,围拢的居民就开始捡,很多人去争抢一只皮包,那只皮包我一眼认出,是何曼的香奈儿,一个广东过来点过她几天台的富商送的,那年头香奈儿很稀奇,内地没怎么流通,背着上街特别眨眼,不过也没几个人识货。

我看到这副场面立刻剥开人群冲进去,我一只手推拒她们,另外一只手护住肚子,等我终于穿过重重人群挤到了最前排,眼前重叠阻碍的人影太多,我还没看清道上头发生了什么,岚姐声音十分凄厉喊我名字,程欢!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被震撼得脸色青白。

第154章 殴打

大约三四名中年妇女,四十来岁,穿着打扮都很普通,非常的丰腴彪悍,脸上涂抹着廉价化妆品,有的脑袋上烫着卷儿,有的穿着黑色丝袜,极其市井的模样,并不是正儿八经的贤惠主妇,她们围拢在东南西北几个方向,已经打红了眼,有的人脚上的鞋没了,散落在地上,一名二十出头长相清秀的男孩,他站在人群中似乎慌了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彻彻底底的呆愣住。

岚姐没有哭闹,但她也招架不住这些妇女的群殴,她大喊我名字,而那些女人骂骂咧咧并没有就此罢休。

何曼几乎半裸身体,下面的裤子被扒掉一半,只有一件扯得破破烂烂的长裙包裹在身上,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唇角有血迹,鼻梁青了一块,脸上还有很红肿的交叠在一起的巴掌印,她的高跟鞋早难寻踪迹,就那么狼狈的躺在地上,被岚姐抱住,死死的保护,遮盖住她的私密部位,完全腾不出手再去抵抗那些拳打脚踢。

那些女人还在不断蜂拥过去踢打何曼,包括岚姐也难以幸免,我看到这样的场面,第一时间给公寓拨打电话,保姆接通时候很惊讶问我什么时候出去的,我让她告诉保镖迅速过来,带一条毛毯,我把地址报给她,她问我怎么了,我说遇到点事,不要告诉先生。

她连忙答应,一再确定我是否安全,我说安全,她这才松了口气,在电话那边叫喊公寓内看护家院的保镖,我立刻挂断,推开趁我打电话功夫又挡住我的人海,大喊住手!

场面实在太乱,根本没有人听到我的呐喊,大家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热闹的,瞧笑话的,将市井的悲哀与丑陋暴露得淋漓尽致。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黑丝袜的女人指着何曼朝周围群众大喊,“勾引别人老公,老娘让你没脸见人!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婊砸,在夜总会当小姐,劈开腿从男人那玩意上赚钱包小白脸,害得人家夫妻闹离婚,这种不要脸丧尽天良的女人就该被活活打死!”

众人一听是小姐,脸上仅仅分毫的同情更泯灭得荡然无存,我听到有人甚至在骂不要脸就该打,还有人鄙夷的后退,生怕被沾上什么。

小姐并没有伤害她们,不管是利益还是感情,这些人和这个群体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何曼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是被人算计还是怎样,可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姑娘,即使没有伸出援手,最起码也不该这样唾骂。

不分青红皂白就相信片面之词的愚蠢,让我觉得社会无比悲凉。

相同的画面再次从我脑海中闪过,琪琪也是死在一片冷漠的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帮助没有温暖,一切都是哀戚和死寂的,沉默荒凉的,让人绝望的。

我咬着牙冲入进去,根本顾不得我自己一个人有多单薄,也顾不得我怀着孩子动作有些笨拙,我用皮包朝那些恶霸般的妇女狠狠抡打,她们没有防备,想不到忽然从人群内冲出人来,我包上有很大的一片铂金扣,四方棱角非常尖锐,她们的头发和抵挡我殴打的手臂都被不同程度刮伤,有一个女人一大撮头发被我勾住,我狠狠一扯,几乎扯掉她一块鲜血淋漓的头皮。

她捂着脑袋大喊,而其余女人也因为伤口的疼痛纷纷停止了进攻,岚姐见场面制止了一些,她抱着何曼朝其中一个最疯狂野蛮的妇女怒喊,“一群母狗!我如果是你们老公,我宁可出家阉了自己也不多看你们一眼,反胃恶心至极!也不撒泡尿照镜子看自己这副臭德行,还有脸说代表妻子替天行道,天底下那么多温文尔雅的好妻子,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何曼脸埋在岚姐怀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吓到还是疼。

我注视着岚姐怒骂的那个女人,女人由于过分强壮,脸上遍布了不少横纹肉,她头皮被刮下来一块,用手捂着脸色痛苦,血肉模糊的额头吓坏了围观的两个女孩,我冷笑说了声活该。

“三个比男人还五大三粗的女人街上撕烂弱者的衣服群殴是人类做得出的事吗?有理也没理了,何况你们到底有没有理,看这副嘴脸也不好说。只有畜生才在街上动手,只有禽兽才在街边交配,法律都没有明令禁止她们的存在,你们一群泼妇撒什么野!罪魁祸首有两个,你们的丈夫呢,有本事一起叫来接受舆论的审判,一个巴掌拍得响吗?你们这样的人身伤害,已经构成了犯罪!”

那几个女人根本不怕,她们缓和了伤口的疼痛后又恢复了那副野蛮泼辣相,满脸戾气,好像有谁在背后撑腰,并不在意所谓法律的警醒和约束。

“街上原配打情人的多了去了,都是没素质吗?想要相安无事,就别抢别人男人!抢了就该打,盗窃抢劫不该打吗?抢点东西还要受罚呢,她抢的是男人,是我们的婚姻,我们属于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