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孟阳就给白星剥了几颗尝鲜。

白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惊讶的发现这小东西虽然其貌不扬,但里面真好看呀。

像一位故意用麻衣掩藏美貌的少女,内壁是光滑如玉的,挨着一层美丽的大红袍,果肉是光滑的白色,还两个瓣儿呢。

又香又脆,油汪汪的,真的好好吃哇。

这就是番邦的果子么,可真不错。

番邦怎么那么多好吃的,她砸吧着嘴儿想着,要是能去亲眼瞧瞧就好了……

不光镇长爷爷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回礼,或是一把瓜子,或是几颗苹果……哪怕这会儿手头没什么合适的东西,等过阵子,家里做什么饭菜啦零嘴儿啦,也必然不会落下。

邻里间的情分,本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把烤好的糍粑上沾一点白糖,入口又细又滑又香又甜,还能拉出好长呢!

糍粑要趁热才好吃,孟阳一边呼呼哈着气,一边道:“也快过年了,白姑娘,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年货呀?”

年货?白星稍显茫然的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摇摇头。

其实她一直不太能够理解世人欢庆春节的情绪,因为在她看来,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寒风就像最残酷的刀子,割人皮肉;暴雪就像最冷漠的裹尸布,掩盖生机。

行动会变得艰难,食物会少的可怜,每年都有无数人和动物冻死饿死……

不,也不全然是这个样子。

她曾因为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逃犯去过长江以南,那里的冬日仍旧温暖如春,花草树木依旧茂盛,人们几乎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的菜蔬水果……还有可爱的笋子。

她曾短暂的迷恋过,但内心深处却总能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来自遥远北方的神秘声音在呼唤她,喊她回家。

说起来有点矛盾,她确实是喜欢南方的,但血脉中却流淌着风和雪,并从中汲取力量。若长时间远离,生命都会枯萎。

因为她的根就在北地,将来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那片残酷又充满杀戮的土地。

至于穿新衣,戴新帽,期许来年……

她是真的不太理解这种事情的,为什么到了过年就一定要吃好穿好呢?难道平时喜欢就不可以吃好的、穿新衣服了吗?又或者即便过年吃好穿好,求个好意头,来年就真的能够如愿以偿吗?

左不过是些自我欺骗罢了,既然是假话,又何必太当真?

团圆?

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

白星正胡思乱想时,忽然隐约听到一阵叫卖声:

“蜂蜜,野蜂蜜,换野蜂蜜啦!”

“麦子豆子大米!粗粮细粮银子铜板,换野蜂蜜啦!”

蜂蜜!甜甜的蜂蜜!

她的眼睛嗖一下就瞪圆了,转过脸去看孟阳,“蜂蜜!”

“啊?”孟阳嘴巴里还咬着半块糍粑,闻言愣了下,不明就里的挠挠头,“街上卖的恐怕不多呢。”

要问市面上什么吃食最值钱,几乎所有人都会脱口而出:甜食!

只要是带点甜味的,不管是糖水、蜜饯还是冰糖果子,都无一例外的价格高昂。

其中蜂蜜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春夏季节繁花盛开,蜜蜂们辛勤酿造,市面上确实有不少卖蜂蜜的,价格也相对实惠。但现在已是寒冬,养蜂人和蜜蜂也开始猫冬,店铺和个人手里攒的蜂蜜,要么自己留着吃,要么是做买卖的原料,很少单独对外出售。

尤其像桃花镇这种小地方,冬半年在店铺里几乎看不到蜂蜜的影子。

白星摇头,“外面有人在叫卖。”

“真的么?”孟阳对她的耳力深信不疑,当即一阵疯狂咀嚼,把口中的糍粑吞咽下去,一抹嘴,“不如我们去买一些来夹糍粑吧!”

蜂蜜可以做好多点心呢,就连烤肉时刷上一点,也会滋味翻倍……

哪怕就是什么都不干,单纯泡水喝也甜呐!

等到两人出门时,叫卖声已经快来到王大娘那排房子。中间不时有人探头询问,但叫卖声都没有停留太久,说明几乎没有人买。

“呦,阳仔和星星也出来买蜂蜜啊!”好几天不出门的王大娘往那边瞅了一眼,笑着跟他们寒暄道。

“是呀,”孟阳带着白星朝她行了个晚辈礼,“就是不知道怎么换。”

正常市面流通货币虽以铜板和碎银为主,但在底层村镇的小规模私人交易中,以物换物仍旧占据主导地位。因为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卖了钱就是为了买粮食的,与其再去多倒一遍手,倒不如直接就换了粮食来吃,省心又省事。

王大娘也在琢磨这个事儿呢。

若是实惠些就好了。家里有了产妇和新生儿,火炕难免烧得旺了些,几个大人就有点喉咙不痛快,时常咳嗽,若能买些蜂蜜泡水喝也是好的。

很快,那叫卖声越走越近,几人定睛一看,见来人是个刚20岁出头的年轻媳妇,年下里也穿着一件旧棉袄,一张脸冻得通红,呼吸间喷出浓重的白汽。

她的背后绑着一只襁褓,最顶端折叠过来的被角随着脚步不断起伏,时不时露出里面一张粉白的小脸。

是个婴孩。

寒冬腊月走街串巷做买卖的,竟是个年轻的母亲。

“蜂蜜,野蜂蜜,换野蜂蜜啦!”

“麦子豆子大米!粗粮细粮银子铜板,换野蜂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