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刘顺低声顺气的道, 说着就躬身让开路来,仿佛未见对方在听罢他的话后, 那骤然惊疑与变幻的面?色。

无论陈今昭内心?于此?刻是如何的惊涛骇浪, 亦是如何的不情不愿, 皇权重压之下,谁也?无法轻易反抗。嘱咐长?庚照看好家?里, 她挥别了满目担忧的陈母与幺娘,就随着刘顺出了家?门,来到了胡同外那低调却?内显奢华的马车上。

马车一路在长?街畅通无阻,入了宫,沿着驰道径直奔向昭明殿。

而昭明殿内寝, 有人已经等待多时。

殿内壁灯只点了两盏, 幽火昏暗, 榻间人正懒散的半倚寝榻,指腹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羊脂玉坠的流苏。外间传来了人走动的动静,他闻声就随意的抬眸斜乜过去, 可这一眼,却?差点摄了人的魂。

但见进来之人绯衣似火,灼灼生辉。来人带着醉意未消的倦色,鬓发?微乱,玉容带醉,不仅不显狼狈,反倒被?那浮光浓艳的红衣相衬,更让往日清逸面?容添上几许惊人的艳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的视线不错分毫的将人攫住,内心?重重一跳,好似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何为夺魂摄魄。

陈今昭进来后就没敢往幽暗的寝榻方向看去,低着眸她看着自己不得不前行的脚步,内心?惶恐尤甚,只觉自己好似正在一步步踏进无尽深渊。

在距离寝榻稍远的地?方,她就停了步,抬袖行了礼。因为醉意未消,她尚有些头?昏脑闷,垂袖施礼时身形略有摇晃。

“是吾不好,深夜召你前来,快过来坐着歇会?。”

榻间人关切的说着,可那缠绵喑哑的嗓音却?听得她心?中猛突。

极力控制想要快速退出寝殿的冲动,她低垂着脸躲避着榻间传来的慑人视线,抿抿唇道,“微臣,站着听训就可。”

姬寅礼的目光在那薄汗沾额的面?容上,寸寸碾压而过,语声带笑,“孤可是什么恶鬼?值当让你退避三舍?”

“微臣不敢,微臣……”

“过来坐,与孤好生说说话。”

陈今昭只得强抑内心?惶乱,挪动着步子近前,小?心?在榻边坐下。屏着呼吸,她绞着双手?搭在身前,脑中不住在想鹿衡玉与她说的,那夜他被?深夜召进宫的情形。据他所说,殿下召见他后就挥手?令他去屏风外的小?榻睡去了,翌日清晨,再让他草拟了两道小?诏。除此?之外,并无他事。

或许,此?回召她前来,亦不会?有其?他的事……

“转过身来,难道你要一直背对着我说话?”

闻声,陈今昭方觉不妥,赶紧将身子朝寝榻里侧方向稍微侧过。榻里的人正斜倚着床头?望向她,她这一侧身,不期与他四目相对。

见面?前人如被?他围猎的鹿般仓皇逃避着他的视线,姬寅礼是又怜又爱。他又何尝忍见对方惶惶不安之态,但每每见之,内心?所想的非是温言安抚,以人主的心?态来言语行事,以此?抚平对方的不安,却?是恨不能身体力行,径自揽臂将人拥入怀中,轻抚对方那瑟缩清瘦的背脊。

他愈是如此?想法,行事就愈发?的出格,于此?,对方就愈发?的生怕。并非未想着拨乱反正,可愈是压制,内心?的暗物滋生的愈是猖狂。

“今夜本意是叫你过来问问,来日入工部后你的具体打算。”他强压自己的目光从那容光更甚的面?庞上移开,随意落在指间的羊脂玉坠上,指腹把玩的力道忽轻忽重,“只是天色太?晚了,瞧你精神不济,便改日再说罢。”

陈今昭低声应是。其?实?上回两人对坐谈她前程规划时,她已大概说了她入工部后的一些安排,如今对方提起这个话题难免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但她也?只能装作不知。

“醉酒伤身,日后少饮些。”

“是。”

“话说回来,人家?沈府喜事,你至于将自个喝得酩酊大醉?怎就这般欢喜?”

“……吾等三杰素来交好,微臣与鹿侍讲视其?为兄,欢喜之余难免就贪杯了些。”她斟酌着小?声道,“微臣日后会?谨记殿下训诲,必不贪杯,饮酒有量。”

带着酒醉的清软嗓音入耳,姬寅礼觉得自己此刻怕也醉了,醉的他头?昏脑涨,呼吸不畅。

“晚间究竟饮了多少水酒,怎还是这般醉意朦胧之态?”

陈今昭闻言一惊,除了视觉有些微晃外,她是没察觉到自己的醉态的。手?指狠掐了把腿肉,痛感让她微不可查嘶声吸气,但也?同时令她头?脑清醒了几分。

“微臣王驾前失仪,请殿下恕罪。”

她赶紧请罪,极力压低嗓音,让声音听起来别那般偏软。

姬寅礼的目光不受控的落上她那眼润息微的模样,只觉世间怎会?有这般的人,每分每毫都似长?在了他心?尖上,让人想怜爱成这般。

“可是困顿了,上来歇着罢。”

陈今昭却?是归心?似箭,尤其?是她隐约察觉出,今夜内寝的氛围似与上回隐隐不同。好似平静的水面?有什么东西悄然伸出了触角,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即将而至的危机感,让她只想迅速离开此?地?。

“殿下,家?中母亲与妻儿还在等我……”

“那就让他们等着。”

话里的强势与冷硬,好似揭开了那层温情和?煦的面?具,展露出图穷匕见的残酷无情。

陈今昭脸上血色一下子全褪个干净。

姬寅礼的目光又缓了下来,语气也?不似刚才的生硬,“不是与你说过,君臣同塌而眠是佳话。你上回不也?适应良好?上来罢,早生歇着,别熬坏了身子骨。”

陈今昭颤着唇应是。此?时对方在寝榻的外侧倚着,瞧似并未有挪动的迹象,她上榻后遂也?只能从他身上轻越过,移身至床榻里侧。

对方襟口微敞,露出雄健的躯膛,纵她越过时候使劲低垂着眉眼,可分明的肌理还是难免落入她眸中。她甚至还不期看见他那自下颚处延伸而下的刀痕,蜿蜒在躯膛上方,宛如刀刻。

靠着里侧墙壁躺下后,她似乎还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沉晦眸光。

“刘顺,将灯都熄了。”

床榻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刘顺先?将重重帷幔放下后,再轻手?轻脚的熄了内寝唯二的两盏壁灯。无声退下后,他又从外将寝殿的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寝殿内,一下子陷入无声的寂静与黑暗中。

即便眼前视线是浓重的黑暗,可屏息躺在寝榻里侧的陈今昭,依旧能隐约感觉到,旁侧人的视线一直牢牢盯在她身上。

这种盯视与上一回还不同,上回的眸光是温和?克制的,可此?刻对方的眸光却?是放肆与纵容。她甚至能听见对方那沉沉的喘息声,伴随着似有微不可查的笑声。

只让她觉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