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昭隐在金柱阴影下,浑身都在发?抖,骇惧惊颤的眼神只敢盯着挡在眼前的笏,不敢看向脚边蜿蜒的血水。
那浓稠的血色来自与她隔了个身位的官员,同样是?四品官,上朝前他们还相互作揖打过招呼。可就刚才,她眼睁睁的看着其身后的禁卫军两三步上前,二话没说?,举起森然雪亮的刀锋,直接砍了他的头颅!
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的身上,那骇人眼目的颜色,让她几乎分不清是?血的鲜红,还是?她官服的绯色。
“弑君乃何等大逆不道之事,尔等文臣武将皆是?读圣贤之书,皆沐在皇恩之下,行此?逆举,纵百死亦不足矣恕罪!”
阶前公孙桓大声道,声如寒铁,“殿下惊闻此?间噩耗,痛怒攻心下,几近晕厥!殿下痛心疾首,命吾质问尔等群臣,他与圣上视诸位为国之栋梁,恩赏不绝,无半分亏待!但诸位,却何故视君为草芥,包藏祸心,暗行弑逆!如此?佞臣,简直天理难容!”
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他语带杀机,“虽殿下宅心仁厚,不忍累极此?等佞臣之九族。但九族可免,满门?难逃!禁卫军何在!”
“末将在!”
“现令尔等即刻前往佞臣府邸,将满府全家老小带到?宣治殿前,立即问斩!”
“是?!”
禁卫军又?潮水般退出大殿,满是?肃杀的脚步声直冲宫外?府邸而去。
公孙桓环视众臣,捋须劝告,“吾还是?那句,坦然道明?罪行,为时不晚。待到让吾查出尔等谋逆罪证,届时怕要累及满门!孰轻孰重,诸位掂量下罢。”
这日下朝后,众臣皆面无人色,满目涣散。
陈今昭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她双脚发?软压根使不上劲,唯有拽着旁边俞郎中的胳膊借着力,方能?挪动些步子。
宣治殿前血红一片。
她压根不敢往其间哪怕扫上半眼,仓皇移开眸光至旁处,一步一踉跄的下了石阶。
要?走出宣治门?时,突然有人疾步过来。
她寻声望去,竟见来人是?与她疏离了许多的沈砚。
沈砚面色难看,眉宇深锁着,似有难事无以化解。
“今昭,除了朝廷公务,莫要?沾染其他事。切记,切记。”
他看着她似提醒又?似相劝,迅速低语完,最?后道了句保重,就疾步离开,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陈今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他那莫名的话,蓦得再想起对?方如今的官职,呼吸不免骤然一滞。
接下来的朝堂风声鹤唳。
一连数日,南北镇抚司的人与京都禁卫军,分散开来穿梭于王公大臣们府邸。或抓人讯问,或抓人进天牢,再或抓人至宣治殿前血染玉阶!
肃杀之气弥漫整座皇都,无论权贵重臣抑或平民百姓都草木皆兵,皇城气氛好似又?回?到?了八王混乱、兖王入京的危惧时候。
新?君的棺椁停在了养心殿。
朝臣们每日披麻戴孝的去上朝,在宣治殿朝议半日后,再去养心殿哭灵半日。
一整日下来,朝臣们无不身心俱疲。
更让他们疲于应对?及惴栗忧惶的是?,还要?随时面对?来自镇抚司指挥使的亲自讯问,因为有人在胡乱攀咬,企图拉更多的人下水。
为了自证清白,他们需要?向指挥使如实道明?,在圣上疑似被下毒的那段时日,他们在哪、做了何事、参加了何宴、几时结束、又?与何人通信、内容为何等等具体行程及事宜。
陈今昭也遭到?了指挥使的问话。
不过都知道她那段时日正在河南府治水呢,所以问话两句过后,她的嫌疑很容易就被洗去了。
虽是?过了此?关,但她仍心惊胆颤,因为既被问话就意味着有人攀扯到?她身上!所以这朝堂中,是?真有想害她的人啊。
接下来上朝的日子,她更加谨言慎行,无论是?谁向她套问更属意哪个皇子、认为哪个皇子更聪慧,皆摇头闭口不言。
宫道上,公孙桓疾步快走,脚步似风的进了昭明?殿。
“殿下,大事!”
进了殿,他首次不顾君臣之礼,径自绕过屏风直奔榻前。
“二十三路世家军援湘,现已偷偷抵达淮南,整装待发?!据细作来报,湘王已经秘密写好檄文,只待时日成熟就要?将檄文广布天下、发?兵北上!”
公孙桓呈上密信与誊抄的一纸檄文。
姬寅礼放下药碗,展开密信看过,又?将那纸檄文摊开从上至下扫过。狭长凤眸微眯,他不错目的盯视着檄文落尾,盖印之处。
“宗印誊抄齐全了?”
“齐全了,二十三处一一在列。”
誊抄的可不止檄文内容,连那些世家盖上去的宗印都一一落于纸上。二十三处,一处不少。
“当真是?锦绣文章。”姬寅礼赞叹道,嗓音仍带着初愈的嘶哑。他语声缓慢的赞着,视线却盯着那纵横交错的诸多宗印,眸光似多有激赏,忍不住抬起手指轻抚其间。
“好侄儿,真懂皇叔的心思。”视线上移至檄文最?上的《讨兖檄文》四字上,他指骨在上面轻叩两下,低哑的笑说?,“不敢相信,如此?好儿竟是?大哥的种。”
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公孙桓忙道:“殿下您悠着些,您还在养病呢。”
姬寅礼闷咳两声后摆手,重新?端起药碗,“无事,无碍!文佑,你开始着手准备南下讨湘事宜罢。”
公孙桓激动的应下就退出了殿,时间紧迫不容耽搁,诸项事情需紧锣密鼓的准备开来。
刚走出昭明?殿,他就碰上了刚下了鸾轿,牵着五皇子过来的云太妃。都不必琢磨,他都知云太妃这会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云太妃牵着五皇子进了昭明?殿,立在内寝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