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些鼠辈死不?足惜,何不?遣人马直入江南,将他们一概押入京中问罪?”
“杀容易,但文佑,江南官场除了积弊已?久,亦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冒然行事恐会坏事。且莫忘了,淮南还有个湘王在侧,吾可不?想打草惊蛇,反惊着我这?好侄儿。”
公孙桓便?明了,亦如当年挥师杀入京都那般,殿下想接手的?是较为?完整的?富庶之乡,而非风雨飘摇民生凋敝之地。
况且,淮南湘王动?作频繁,来年朝廷恐怕用兵在即,此时的?确不?便?先?对江南之地用兵。
“那不?知殿下欲派何人前往?”
叩击扶手的?动?作顿了下,姬寅礼片刻方道,“此番南下密查,当遣机敏过人者,既懂察言观色,又会投其所好。能与贪官蠹吏周旋自如,亦能与淫佚之官放浪形骸。总要他们坚信此纨绔子弟,可以与之同流合污,是可结纳拉拢之人。”
公孙桓是何其敏慧之人,闻弦知音,当即惊变了脸色。
“殿下是想派……”
“江莫他,很合适。”姬寅礼看向他,语声沉稳,“他能力出众,为?人圆滑好交友,是南下的?不?二人选。此番行事是有凶险,但文佑,你是养儿子而非养千金,难道你要将他圈养在身边一辈子?”
公孙桓心乱如麻,素来能言善辩的?他这?会却说不?出话?来。
“你且宽心,非是让他孤身涉险,他可带些精干随行。吾亦安排一队暗卫潜随其后,力保他性命无虞。”姬寅礼宽慰道,端过碗热茶递给他,“吾也不?需他深入涉险,只?要五分铁证,不?三分即可。外加一份完整名录。”
公孙桓明白,这?便?是勾魂册了,亦如当初马踏西街时持的?那本厚重名册。
“殿下可容桓回去考虑一二。”
“自无不?可。不?过男儿贵在建功立业,一味圈着当女?儿养可不?成。且吾观其行至,绝非苟且偷安、安于现状之辈,文佑也不?妨回去问问他的?意见。”姬寅礼也端过茶碗,持盖轻抚茶汤,“功成那日,我当亲擢显秩,为?他加官进爵,设宴庆功。”
公孙桓回府便?见到那江莫,正很是安分守己的?候在正堂。
本来他让人过来是欲好生诘问一番,可此刻与迫在眉睫的?生死大事相比,其他的?事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公心来论?,他同意殿下的?提议,江莫是西北文臣是殿下嫡系,能力出众偏又身具纨绔之气,确是南下的?不?二人选。
但私心来说,他并不?想让江莫深入险境。
“敏行,我有话?要与你说。”
江莫闻言却是浑身一松。本还以为?待会铁定?要遭顿毒打,毕竟他场内那会的?忘形之态,少不?得会传入他老?叔耳中,那见不?得荒唐事的?老?叔闻言不?抽打他才怪。如今听得对方悠悠叹声,他就?放心了,观其意态,可不?像是来诘难问罪之意。
公孙桓目色复杂忧虑的?看他,半晌方道,“今日,殿下与我说了一事……”
随着对方将事情原委道来,江莫的?神色也渐由怔愕转为?狐疑,后又转为?深思。他面上表情敛了起来,双眸盯着地面一处看着,眸里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变成深不?见底的?暗沉。
“此番深入虎穴,着实?凶险,我实?在担心……”
“老?叔,容我去!”
公孙桓猛地看向他,就?对上双燃着熊熊野心之火的?双眸。
“这?是一步登天路,我想去。”
“敏行!”公孙桓脸色严肃,“何以如此急功近利?你是殿下嫡系,且有我在后托举,又何愁来日前程?”
“不?是这?般的?老?叔,纵然背靠大树,可我也要一步步的熬上去,太久了。此番便?是个天赐良机,只?要功成,我便能封爵升官,一步登天!”
“你只?见到良机,可又层见其中凶险?”
“我非短视,如何不?明个中艰险?但我信自己,且老?叔不?也说了,殿下会另派暗卫潜随,保我性命无虞?如此,我又有何惧。”
公孙桓目光如炬紧盯着他,江莫迎着对方的?审视目光分毫不?让。良久,前者的?眸光缓了下来,于这?一刻,他终于得承认,养在膝下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野心与抱负。
“敏行,我很欣慰,但我亦很忧惧。”
“老?叔,大丈夫当建功立业,生为?万户侯,死配凌烟阁。若有万一,那便?是我的?命,望老?叔也莫要伤怀。”
这?话?听得公孙桓两目发酸,他招招手让对方近前。
“好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拉着对方的?手,他不?住点?头,“好,好,有乃父之风。”
等安慰好了老?叔,回了自己院子,江莫慢慢握了拳。
他从?不?是安分守己之人,更不?耐墨守成规,去按部就?班的?熬资历,等着不?知猴年马月的?升官封爵。
如今既有机会,那他就?要竭尽所能的?取得殊勋,鸿绩。
眸光阴晦的?看向多宝阁的?方向。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没有权势,那他拿什么来得到。
暮色四合,永宁胡同里飘起了阵阵饭香。
不?算大的?堂屋亮起了昏黄灯火,陈今昭一家子围坐在方桌前,说说笑笑的?开饭。
围绕着今日蹴鞠赛事说着趣事,席间?本是笑语盈堂的?,直待稚鱼说起袁妙妙被她夫君打肿脸的?事,欢乐的?气氛就?落了下来。
陈母不?解,“这?袁家二娘的?夫君,不?是连官位都是仰仗老?丈人家吗?他不?殷勤捧着人家倒也罢了,怎还敢如此猖狂。”
陈今昭夹了菜,眼眸略垂,“从?前在吴郡,这?样的?例子咱看的?也不?少。软饭硬吃,哪里都有。”
陈母唏嘘,“这?还是人家爹娘都在呢,这?要是……”说着又担心的?看了眼稚鱼,对陈今昭叮嘱道,“你那些同僚、同年的?,若有些品性好的?,你觉得合适的?,万万替你妹妹留意些。”
陈今昭罕见的?没有应声。
周围安静了下来,幺娘偷偷看她一眼,又习惯性的?低了头。
陈母迟疑地唤了声,“今昭?”
咽下口中的?青菜,陈今昭搁了筷。沉思稍许后,决定?今日将话?挑明。
“娘,我打算给稚鱼招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