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鼻子就会酸,眼泪就会打转。喻宁担心自己这副鬼样子被喻母看到,于是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强行放在餐桌上,动作频繁又僵硬地往嘴里塞饭。

饭后回了房间,喻宁径自坐到书桌旁,随手翻开一本书。

目光逐字逐句在字里行间游走,书中的画面同那些杂乱的思绪争夺着主人大脑的主导权,最终还是在主人刻意的反复浏览中,前者占据优势,将那些胡思乱想挤到了脑后。

喻宁平心静气地读下来一页。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是在翻页的那一刻,喻宁的目光又恍然间变得空洞,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眉头轻轻蹙起。

等等,刚才的情节是什么来着。

他翻回了第一页,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到最后,他干脆放弃,视线不由自主凝视着某个字眼,神思恍惚。

“宁宁,外面天气可好了,不要总在屋子里窝着,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不知过了多久,喻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喻宁恍然回神,回了句“好”,然后去床上找到他的手机,直接放进兜里,穿着睡衣便下楼了。

傅时庭发来消息,说他要出差了,今晚的航班,离开之前想见一见喻宁。

不想见。

喻宁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轻轻晃荡。他很担心自己见到傅时庭,会像梦里一样情绪失控,然后……

哪怕只是一个梦,可想一想,心脏依旧会抽痛一下。喻宁垂下头,不动了。

阳光驱不散周身的冰凉,少年如同一尊孤独的雕像,默然沉思。

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慢慢地把自己不小心沦陷进去的那点儿感情剥离出来吧,免得到最后失去退路。傅时庭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么巨大的差距摆在面前,最后终日惶惶患得患失,担心他会不会哪天抛弃自己,已经算是顶好的结果了,更多的可能,还是落得一个被他玩儿腻了踢开的下场。

那男人惯会算计,会装,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不能怪喻宁恶意揣测,他连撒谎都撒不好,更别提跟别人逢场作戏,一旦傅时庭真的在戏弄他,他就只有被死死拿捏住的份。

警惕一些总归是没错的,喻宁甚至庆幸自己能够及时止损。

身体还是有点儿冷,晒太阳也缓不过来,喻宁想了想,起身去了酒窖。

破产那会儿为了还债,里面的酒都卖掉了,现在倒是又一点点补上来了。

他对酒没什么研究,喝来都一样,喝不醉,只是想暖暖身子。

和……借酒消愁,想到这个词喻宁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在他还算顺遂的前十九年里,一直认为“借酒消愁”是一件很矫情的事,果然,话不能说太早,不然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不想出去。】

烈酒入喉,一股暖流缓缓蔓延至全身。

没过多久,傅时庭的电话打过来了。

犹豫了几秒,喻宁接起来了。

“宁宁。”

“嗯。”

“宁宁,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

低醇的声音轻轻柔柔融进耳膜,喻宁又啜下一口酒液,不自觉用那种赌气的语调说:“不好。”

“那,是我让宁宁不开心吗?”

是,也不是。

喻宁闷头灌酒,一时没有理傅时庭。

男人便一直耐心地等着。

良久,喻宁含含糊糊地说:“我做了个梦。”

“乖乖,可以跟我说说吗?”

又是这句话,“乖乖,给我说说”,那个梦里,傅时庭也这样说了。喻宁瞬间耷拉下嘴角:“你不许叫我乖乖。”

男人一噎,说:“好,那宁宁”

恰在此时,喻宁听到对面有人叫了一声“傅总”,于是当即挂断电话。

【你先忙你的吧。】

发出这条信息后,他直接开了免打扰,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颊边有点儿痒痒的,伸手一模,指尖一片湿润。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抑制不住了。真没出息啊。喻宁胡乱擦了擦脸,一仰头把酒跟白开水一样往嘴里灌,烧得胃里火辣辣的。

有时酒量好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喻宁现在真的很想醉过去,想麻痹神经,哪怕会发酒疯、会丑态百出,也好过在这里头脑清醒地胡思乱想。

日渐西斜,云朵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天际的蓝色已然被橘黄色所取代。

不知何时卧在秋千上睡着了的少年猛然惊醒,下意识拿起手机一看八个未接来电。

心里咯噔一声,正要回拨时,男人的电话又打来了。

“喻宁。”

甫一接通,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裹着愠怒袭来,显然他的耐心在那八个打不通的电话中被完全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