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川倒吸一口冷气。
陆致打开灯,看到沈临川脸上还未散去的惊慌之色。
沈临川佯装镇定地说:“我来找你聊天。”
陆致翻身背对他:“明天吧,我很困。”
沈临川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会儿,陆致从墙上看到他要弯身上床的身影,立即转过身指着他:“你别上我的床。”
“嗯。”于是沈临川曲腿坐在床边地毯上。
陆致只好坐了起来,他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脸,问沈临川:“你要跟我聊什么?”
沈临川说:“我想了一下,你之前生气的点在于两件事,一是我安排覃铭进了公司,二是覃铭发烧晕倒,我去医院看望他。”
陆致没接话,想听听沈临川嘴里到底要放什么屁。
沈临川说:“我确实不该没有事先跟你商量,但是我招聘覃铭的初衷,我认为没问题。覃铭在其他公司任职,以他的能力和带回来的技术,对我们企业的威胁很大,既然如此就不如收为己用。我和覃铭的过去只是在你心里还没有过去,对我来说早就是过去式,我心里但凡还觉得遗憾、还对他抱着别的心思,就不会跟你有五年的婚姻。至于他那天发烧晕倒,就算是一条狗,我给它交了保险,它有事我也会去医院看一眼,因为是我的员工。”
“你这不是反思,”陆致抱着膝盖说,“你这是狡辩。”
“这不是狡辩,这就是我的解释,”沈临川目光坦荡,“你不要困在自己的思维里,用你的想法认定我做的一切究竟出于什么考虑,我考虑的都是最表层的利害关系,没有你以为的那些复杂感情。”
“就算是这样,”陆致皱着眉,“你当时说我的那些话也是出自真心的,你认为我小气、没格局、难当大任,你看不到我身上的闪光点,你觉得我一无是处,这不就是你这么多年来不带我出去见人的原因吗?”
“你说得对,”沈临川有时候诚实得可怕,“但那是因为你没有冲我展现出你的个人魅力,你会画画,你有主见,你能独立,这些我在以前根本没看到。”
“所以我才要跟你分开,离开了你我身上才能发光,”陆致说,“这不是你指责我的借口,是你自己应该好好反省,为什么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是,为什么我没有因为你变得更好而是泯然众人,为什么我不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热爱的职业。你没有给我包容向上的环境,不能给予我自信,你不是良人,我宁愿一个人过也不要在你身边委曲求全。你以为你做错的只是那几件事吗?其实你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
沈临川难以置信:“你跟我结婚五年,到头来就是一句‘我没有一件事做对’?”
“是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我们索性讲清楚吧,”陆致说,“我从小画画,我们家从来没出现过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因为会影响我创作,会将房间弄脏弄乱,跟我结婚以后,你第一天就把Angel领回家,说要跟我一起养,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沈临川没有想过这件事,他说:“我以为你会喜欢小动物……”
“你以为……你以为的事情多了,你以为我的工作无关紧要,失去也不可惜,还不如在家帮你照顾狗。你以为我没心没肺,就算被你敷衍对待一辈子也不会提出异议。你以为我之前那么喜欢你,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会无条件原谅。你以为我没有思想,就算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你身边的摆件也无所谓,”陆致顿了顿,“沈临川,从头到尾,你把我放到平等的位置看待过吗?如果不是我离婚以后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真心的朋友,你心里会因为失去我而遗憾吗?如果我真的就只是一个一无所长的普通人呢,你会因为当初将我拉进你的婚姻跟世界里感到愧疚吗?”
“你不会,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心灵跟你生活的阶层一样高高在上,你认为没人配得上你,你想让我什么都听你的,说白了你需要的也不是什么能跟你交相辉映的终身伴侣,你只是需要一个你不用多费心就会乖乖待在你身边的人,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个能让你的人生身份完整却不会带给你情绪困扰的人。”
陆致笑了一声:“沈临川,你这个人就是自私到家了。”
陆致每说一句,沈临川都感觉有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他无法出言反驳,因为他知道陆致说得都对,他始终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为自己而活,要利益为先,要摆脱不理智的情感。
高三的叛逆让他体会到了一时的刺激跟快乐,但当双方父母知晓他和覃铭的恋情后,覃铭的退缩让他知道年少时的感情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也不值得付出惨烈的对抗,分手之后,他很快走了出来。
陆致确实不符合他对爱人的期盼,沈临川最初发现自己更像养了个儿子,要纠正他的生活习惯,培养共同的爱好,要在陆致问出一些令人发笑的问题时及时教他区分一些专业用语的区别。
虽然陆致一直长进不大,但沈临川早已习惯,或许那天吵架时,他没有口不择言地说出心里话,他和陆致就不会走到今天。
陆致二十岁就成了他的人,沈临川习惯了他床上床下的模样,习惯了因为他难以纠正的坏习惯生气,习惯了他不开心时对自己甩个不咸不淡的脸色。
沈临川想象不出陆致在别人身边是什么模样,陆致会爱上别人吗?再将一腔热忱献给对方?沈临川无法忍受,他想要陆致一辈子都是他的,谁都别想染指。
陆致只觉得沈临川的脸色沉得吓人,他捏着拳头、做好防备姿势。沈临川起身靠过来时,陆致一拳挥了出去,沈临川反应极快地躲开,伸手握住他的拳头、用力按在被子上。
陆致察觉危险,立即从床上跳了下去,警惕地盯着沈临川。
沈临川低头扫了眼空荡荡的指尖,他心里发寒。
“我只是想抱抱你。”沈临川如此说。
陆致冷淡看他:“不用你抱,你抱别人去吧。”
陆致的衣领在动作间歪了,沈临川站起身,伸手帮他整理衣领,手指离开时似有意似无意地从他锁骨上擦过。
“我就是自私,”沈临川忽然接上了他先前的话,“我想要的人迟早得是我的,我现在只看得上你,你觉得我在骚扰你也好,我来犯贱也罢,只要你一天不回到我身边,我就有的是办法在你眼前出现。”
陆致眼睛通红,看起来像要扑过来咬死他。
沈临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打开他紧紧咬住的牙齿,陆致头一偏,用力咬住沈临川的手指。沈临川神色痛苦,却没有挣扎,陆致松开嘴的时候,沈临川手指上的肉快被咬烂了。
沈临川伸手擦掉他嘴边残留的水渍。
“你最生气就是这样吗?”沈临川笑了一声,“那我好像可以承受。”
丢下这句话,沈临川绕过他下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42
陆致站在原地愤怒难平, 他想了想,紧跟着小跑下了楼,他在路上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往沈临川身上砸去, 他没有收着力道, 那一下下去动静很大,沈临川只是下意识抬臂一挡,他看见陆致眼中情绪激动的火光,迟疑了一下坐着没反抗。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陆致专挑沈临川暴露在外面的部位下手,脸、脖子、手臂,陆致一边打,嘴里边骂:“我爸妈知道我们离婚以后, 你明白他们多难过吗?!你过生日, 他们还为你精心准备了礼物,辜负别人心意的人死后活该下地狱!你又不喜欢我,在他们面前装什么亲儿子啊?!要不是你整天装得人模狗样, 他们会对你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用你做生意左右逢源那套对付我爸妈?!没人逼你对他们好, 一直保持来做客的疏离,他们也不会对你这么失望!”
沈临川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陆致将心里对他的不满都说出来,他故意引导:“那你呢?”
陆致一听,心底的火儿“噌”地一下往上冒:“我更是一腔真心都喂了狗!就算你不知道我很早就暗恋你,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你是没有感觉吗?!我为你放弃好工作, 放弃去国外念书的机会, 到头来换一句不思进取的评价!我一点都不喜欢狗, 为了你学习如何喂狗、给狗洗澡、它生病我要照顾,可这些都是你强加到我身上的!”
抱枕虽软,对着同样的地方多次下手狠了,也是会火辣辣地疼。
沈临川无言地听陆致继续说:“我不喜欢钓鱼,每次陪你出去钓鱼我都能睡着,我不喜欢你看的那些电视剧,一遍一遍重温你也不嫌烦,我不喜欢你带着烟味酒味靠近我,我不喜欢你每次都像长辈一样管我东管我西,我不喜欢我反过来说你的时候你振振有词,我不喜欢你对我的态度,明明是在要求,却搞得好像你也在付出。”
陆致打他打得有点累了,身体也累,嘴巴也累,还因为用力出了一身汗,他将抱枕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去。
一时只能听见陆致大声喘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