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之前那个供应商吃回扣太狠,我直接换了,这次去东林是谈新合作。”

谢安青:“去几天?”

谢筠:“最短两天,还要看工厂和货。”

谢安青“嗯”了声,说:“秋收已经?解决了,剩下都是按部就班的事,缺你一个不缺。”

谢筠笑笑没说话,眼神里?充满歉意。

谢筠这个支书?是村里?选出来的,听着是基层干部,其实没什么正式的行政级别,每个月就领三千出头的村干补贴,吃喝一扣,谢槐夏的教育基金一存,根本没剩几个钱,所以早几年她就开始做生意了。

契机是谢槐夏2岁时的一场大病,挺恐怖的,她至今不敢回忆那段殚精竭虑的日子。

但好?的是,她开在县城旁边的食品加工代工厂已经?有?了稳定的客源和收入,手头日渐宽裕。就是有?时候会很忙,随便一走就是三四天,村里?的事基本顾不上,谢槐夏就更不用提。

早期她几乎24小时被放在谢安青身边,完全?可以说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长?得?调皮可爱,善良真挚。

谢筠捏着杯子,对两手插兜靠在墙边的谢安青说:“谢了。”

谢安青收回投向夜空的视线,看向谢筠。

谢筠抬手朝屋里?指指,笑道:“那个麻烦精。”

谢安青没说话,觉得?没必要。

谢筠也就没继续,反正只要在村部,谢安青想做的事,她就没有?一样退缩过,勉强能?抵消偶遇的不负责任,至于?这次秋收……

谢筠暂时搁置心?里?依旧活跃的激动,说:“冷途供应链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你怎么联系到沈蔷的?”

她问这话不是质疑谢安青的能?力,是无法理?解冷途竟然会看上他们村这点油费、人工费可能?都赚不回去的小业务。

谢安青抵着墙壁的肩膀微不可察压了一下,说:“不是我。”

谢筠:“?”

“陈礼找的。”

“陈小姐?!”

谢筠惊讶,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他们村出了什么值得?的人事,冷途绝对不可能?把一切准备好?,像是专门为他们解决麻烦一样大费周章的过来。

陈礼的影响力有那个分量。

只是,她需要为此付出什么?她又为什么要这么费心费力地帮他们?

谢安青先前没问的问题,在谢筠这里?被提出。

谢筠眉心?渐皱,想起自己后来在网上查到的关于?陈礼的花边新闻;那天在谢安青家前院,她们不像在面对面谈话,但又离得?很近的画面;暴雨夜她们一起出现?,今晚她们穿一样的衣服。

“安青,”谢筠欲言又止,“你和陈小姐,你们……”

谢安青:“没有?。”

谢筠:“那她为什么帮我们?”

谢安青说不出“心?疼”这两个字,只调整语气到不咸不淡,说:“同情、怜悯、一个知名摄影师的社会责任感?、一个普通人对灾难的同理?心?,任何?你觉得?合适的词都可以拿来解释。”

谢安青这番话说得?没有?丝毫犹豫,好?像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只等谁来问,她趁机说。

因为肯定、快速,对方就没了质疑的机会和动机。

谢筠就是这样,但因为有?前序思?考的过程铺垫,她还是在本能?的认可之后,跟了一句,“我担心?她的好?要拿你交换。她看起来很喜欢谈恋爱,你……”

谢筠话到一半短暂停顿了几秒,再?开口?,声音显得?低:“你也喜欢女生,可你没有?谈过恋爱。”

白纸就怕遇到彩墨,随便一道就会变成再?也无法抹去的标记,往后重叠、加深、拓宽、延长?,直到某一天被全?部占满。

最终占满她的人和开始的是同一个人还好?,她们从此完完全?全?同色同感?。

不是,她身上将永远留下一道多余的痕迹说不定是眼穿肠断的残忍,只剩憎恨,说不定是刻骨铭心?的温柔,那她一辈子都将陷入深爱,还怎么爱人。

谢筠的担心?不加掩饰,谢安青回避不了她的声音,更回避不了她的眼神。

浓稠夜色在这一秒拼命延展。

谢安青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着一把空气说:“放心?吧。”

然后直起身体往出走。

月色和电灯从不同的两个方向投映谢安青的影子,她如果低头,一定会发现?不管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没有?任何?一步可以脱离地上那个不受控制的自己。

谢安青回来的时候,陈礼已经?上楼休息了。

堂屋里?照旧只有?朦胧月光,后院连廊下的灯开着,谢安青走进卫生间时,扑面而来的湿气比“三下乡”的大学生们刚来那晚还浓。她握着门把站了一会儿,松手开灯,照旧开着门脱衣服洗澡。

约莫半小时后,卫生间里?“咔哒”一声,谢安青关了灯,浴巾盖在头上随便擦了擦,朝屋里?走。

走到一半,看见连廊下的树叶,她步子顿住,想起在村部说过的话“先回家,回去了,我给你吹”。

谢安青记不得?自己当时的语气,只能?勉强回忆说这句话的动机:陈礼的背影、语言和坚持都透着一股明显的幼稚感?。可能?是谢槐夏传染的,可能?是喝了酒,总之,很特别,她就鬼使神差说了那句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谢安青俯身捡起树叶,捏在手里?往回走。

现?在夜深人静,谢安青不确定陈礼睡了没睡,还想不想听。她在陈礼门外的南官帽椅里?靠了一会儿,拇指蹭蹭从廊下捡的树叶,把它放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