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三点,她吃的应该是中午饭。
特别干。
食堂阿姨最近不止要负责整个村部的伙食,还要给安置点的群众做简餐,差点忙疯。今天中午蒸米饭,她水添得有点少,嚼嘴里干巴巴的,就差划喉咙。加上谢安青为了让被?冲断的路尽快恢复通行,马不停蹄一上午,嗓子干得能冒烟,这饭就变得更加难吃。
她捏着筷子咽了一口,没下去,转手去拿车门储物格里的水。
……运气真好,喝完了。
谢安青手腕轻抬,把空瓶扔进树下的公共垃圾桶,然后低头?看着还算有食欲的饭菜,生往下咽。
她吃饭快,一口塞得多。
平时只觉得这样省时间,现在喉咙要炸。
谢安青仗着周围没人,弓身在膝盖上,出了点声。
声音和树枝被?折断的响动重叠。
谢安青身体一僵,看到一片影子踩过树枝缓缓靠近,接着是一双沾了泥的白色板鞋,一只没干过什么粗活的手从她眼尾闪过,用透着凉气的水瓶碰了一下她的头?。
“刚买的,还没喝。”
第022章 第 22 章
陈礼说。
看到谢安青一口饭都咽不下去那秒,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关于她的描述、她的故事、她的忙碌、她的表情与伤和坟边那棵不再精神的柳树。
然后鬼使神差地,她将拧开的瓶盖原封不动拧回去,走过来说“刚买的, 还?没?喝。”
说完之后手指捏了一下瓶盖, 发现?谢安青僵着一动不动。
谢安青这几天忙翻天,没?有任何一点时间?精力再去思考陈礼的事, 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很矛盾的时间?点,理不清,摆不顺, 偏偏她一出现?,行?为举止就和之前如出一辙,谢安青理所当然地想问她一句“有完没?完”。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她把只要?一遇见陈礼,就格外喜欢冲锋陷阵的偏见摁回去,和它无声?对视。
偏见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懂事那会儿, 奶奶就教过她, 目的是让她不要?因为别人口中的“野孩子”心生难过。
她一直记得。
那带着它去分析陈礼, 她永远都分析不清楚。
况且脸都已经撕破了,话都说到底了,还?有必要?继续靠揣测相处?
太拖沓了。
忙完眼下的事情, 她还?有已经完成?但未上报的医保催缴和已经逾期的党建引领信用?村信息采集, 还?有八月份的大?排查和图斑举证,还?有一大?堆已知未知的工作要?做,耗不起。
那不如直说。
谢安青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偏头躲开抵在头上的那瓶水,起身看着陈礼的眼睛:“我?那天晚上应该说得清楚了吧。”
话题开始得突然, 彻底让陈礼从鬼使神差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垂下手,极轻的目光从谢安青因为生咽食物憋红的眼睛上扫过, 说:“清楚了。”
谢安青:“那你为什么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用?相同的方?式对我??甚至更过。”
比如让她在岸边等,她过去救。
她们?当时的关系和赌命相助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陈礼说:“我?说本能?你信吗?”
谢安青:“你做摄影师,能?看得到天灾人祸的本能??”
陈礼顿了一下,如实纠正:“做人的。”
那天晚上,她给自己?的出门理由?的确是“她是陈礼,摄影师陈礼”,她给黄怀亦的理由?也的确是“看能?不能?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照片”,但说出“照片”之前,她嘴边先闪过的是“谢安青”这点她在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向自己?证明后来她的视觉中心也始终都是谢安青,包括那张照片的焦点。
那她的本能?就和摄影师这个身份无关,是她这个人想帮谢安青。
她在听到谢安青愤怒之下说出的那些话,看到W的微信和屋后的柳树坟墓后,应该就已经对谢安青这个人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谢安青给她羞辱太过严重?,她潜意识不愿意,更没?有时间?去思考证实。
但种?子是埋下了的。
往后不断听到,不断看到,不断被谢安青细枝末节的行?为影响深化,以至于到经纪人叫她回去,她也确定没?再有留下的理由?时,仍然只是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再说吧”,没?有下定任何决心。
她停滞多日的思绪因为这个谈话的开始,逐渐变得清楚:对谢安青,她来时单纯的目的已经不纯了,她在开始关注她这个人。
谢安青却一口否定:“你做人的时候,只想玩一玩我?。”
陈礼:“……”
谢安青:“我?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一无是处,没?钱没?名没?情趣,和你那些前任天差地别,你做人怎么就突然做到舍不得我?死了?”
陈礼:“谢安青,说话注意点。”
谢安青:“我?说错了?天底下好看的人多的是,愿意陪你玩的大?有人在,我?死了,你转眼就能?找到下一个,为什么非要?为我?冒险?”
死死死,多少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多活几天,几个月,留下数不清的遗憾和人,怎么到谢安青这儿,死就变得这么容易出口了?
陈礼平静的眸子渐深,声?音变冷:“我?就不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