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村部的应急储备,数量有限, 发完这顿,下顿可?能就没着落了。

谢安青马上叫齐人?开会,分一部分负责受灾存群众的安置,一部分24小时不间断巡视重点水域,一部分实时监控村下各组的情况,及时发现处理?安全隐患,一部分想办法购买物资,保障后续。

等所有事情处理?好,已经是凌晨五点。

除开要出去巡视的两人?,谢安青让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自己和谢筠拿着花名册,逐一登记安置点的人?员信息。

“天一亮,我马上带人?再入户核查一遍,有不在名单上,不在家,也没有外出务工的,马上和你联系。”谢筠说。

谢安青“嗯”了声,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快亮了,但?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趋势。

“你先去休息,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谢安青说。

谢筠欲言又止:“雨这么大,回去休息吧。”

谢安青:“有雨衣。”身上不会完全淋湿,还有帽子,眼皮上的创可?贴到现在也没沾多少?水。

“走了。”谢安青说。

谢筠犹豫不决地?看了几?秒她削瘦的背影,拿着名单快步往回走。

入户核查本身就费时费力,加上现在情况危急,做一次就必须有一次的成效。她得在出发之前,把?所有可?能遇见的情况都确认好。

谢安青没走远,在安置点的小平房周围绕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来了村部广场。这里有一批户外健身器材,提供给村民们活动?筋骨。

谢秀梅忙完一抬头,就隔着玻璃看到她坐在双杠上。外面雨那?么大,树和她的雨衣明明在往同一个方向飞,却还是给人?一种天大地?大,她怎么就只?能一个人?待着的游离感。

“麻药劲儿过了之后会有点疼,尽量哄孩子忍着,实在忍不住的话,再来找我拿止疼药。”

谢秀梅交代一声,快速套上雨衣出来。

“在想什么?”

谢秀梅的声音猝不及防。

谢安青静了两秒才低头看向她。

“没什么。”谢安青说。

谢秀梅:“没什么坐这儿淋雨?拉肚子拉到发烧的事可?还没过去几?天呢,当自己身体多好。”

谢秀梅说着,踮起脚摸谢安青额头。

没什么问题。

顺手又撕开她眼皮上的创可?贴看了眼,才把?推高的帽檐放回来,说:“下来我给你看看眼睛,这里留疤就不好看了。”

谢安青:“我好看?”

谢秀梅笑了声,声音罕见得温柔:“我都快六十?了,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

谢安青说:“但?事情办不好。”

谢秀梅的笑容戛然而止。

谢安青一条腿垂下来,身体下压,趴在另一条曲起的另一条腿上说:“雨下了快三个小时我才知道的。所有人?都在忙的时候,我在睡觉。我回来六年,在村部干了六年,还是干得不好。”

谢安青的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谢秀梅却听得心惊肉跳:“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刚来的时候才20岁,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就能很快把?村里那?些拒不配合的人?拢到一起,把?上下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搞清捋顺。你带人?修水渠修路,规范各种管理?制度,还给我弄了那?么大间卫生室。现在别说是新政策推行?,就是修灯泡这种小事都离不开你,你怎么就干得不好?你有哪儿干得不好?”

谢秀梅说到后面有点火,语气不好:“你说,哪儿不好?”

谢安青:“秋收没什么可能了。”

谢秀梅:“这是天灾。”

谢安青:“我再去晚一点,七伯和谢迎几?个可?能已经被埋在房子下面了。”

谢秀梅:“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一点事没有?”

谢秀梅真生气了:“谢安青,你给我坐起来。你以前从来不这样。”

谢安青:“以前我奶在。”

突然提及的第三个人?让谢秀梅目光狠狠一震,眼眶倏地?红了:“你奶那?事是意?外。”

谢安青:“不是,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哭,要回来,她才连夜跑去接我。我明明知道她那?时候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跟她哭。”

谢秀梅:“……”

谢安青:“姐,我奶是被我害死的。”

谢秀梅一瞬间哑口?无言。

这件事她知道。

坦白说,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那?可?是从一出生就陪着她,教育她,拉着两个闺蜜黄怀亦和卫绮云给她创造了一个不输其他任何小孩儿的完整童年的亲人?。

是对她来说,绝无仅有的亲人?。

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从她心里过去。

但?

“你奶把?我们那?届,我们往前往后很多届孩子叫回去读书,给我们不一样的人?生。你沿袭她的理?念,把?村里前前后后修缮改变,给大家不一样的生活。安青,你不是她带的走得最远的孩子,但?一定是最像她,最让她满意?的孩子,她不舍得,更不可?能怪你。”谢秀梅笃定地?说:“你昨天睡过只?是意?外,谁都有累的时候,七伯一家现在平安无事,其他一切假设就都没有意?义。安青,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