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执言的不光有女学生,也有不少男学生,这些人俱是紧皱着眉,满脸厌恶,若非此地人多,他们不好仗势欺人,恐怕早就让人把这伙人打出去了。
赵王两家人不是没看到一旁这些富贵人家的车从,只是在他们眼里,自己和那些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就像鸡就像猪,就像那蚂蚁,富贵老爷们是不会低头看他们一眼的,所以他们无所顾忌,该做什么做什么。
富贵老爷们怎会管他们找女儿回去?
可如今,富贵老爷们居然出言指责他们,这让所有人顿时愣住了。
哭的不敢哭了,骂的不敢骂了,皱眉的不敢皱眉了,反而成了一副惶恐相,讷讷不敢再言。
这时,姝宁走了出来。
“找人送他们回乡,无事不得再来这里骚扰二人。”
“是,殿下。”
她没有再多留,带着弟妹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凤栖宫找颜青棠。
“大嫂!”
颜青棠在书房,正伏案不知写什么,见她来了,抬头笑看向她。
“回来了?”
她放下笔,站了起来。四个月的身子还不太显怀,因此她显得与之前并无区别,除了行举之间有些小心。
“怎么了?”
两人去了偏殿坐下后,姝宁半天不出声,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半晌,她抬起头,略显有些复杂地看向大嫂,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这次在书院,碰见了两个女孩……”
颜青棠点点头,摆出一副倾听之态。
“她们出现在那里,就像一个异类。之前就听嫂嫂说,要招一些平民家的女儿,倒没想会招来两个乡下丫头。”
“怎么?乡下丫头不好,还是她们惹你生气了?”颜青棠笑着问。
姝宁有些心绪纷乱地扯了扯衣角:“倒没有惹我,她们人不错,慇勤却不谄媚,人也很勤快,很用功……”
她把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包括赵晴方和王云知二人,为了勤工俭学,每日都会在澡堂外帮人提水赚银子,包括她们每天都会学得很晚,会去宿馆守夜那借光的事,也包括女学生之间的那些隐在下面的欺负和矛盾。
她说得很杂乱,听得出这并不是重点,但颜青棠很有耐心地听着,最后她说出了回来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就是此事,让你心情如此复杂?”
姝宁不答反问:“嫂嫂你当初是故意让人把女学生名册给我看的?”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由于她也参与了书院建设,不免上心并有责任感,之前还未到书院时,姝宁甚至下定决心,一定帮大嫂管好那些可能会闹出事的贵女们。
所以书院把名册递给她看,她并未觉出异样,反而觉得这样极好,便于她提前了解这次书院里进了什么人。
于是不可避免看到赵晴方和王云知这两个出奇突兀的存在。
又在之后择舍友时,她怕二人被欺,坏了大好局面,于是又选了二人为同舍,然后认识了对方,了解了对方,并知道对方种种事情。
心情毫无疑问是复杂的,就如同她曾对怡宁说的那些话,与怡宁说的同时,何尝不也是提醒自己。
而方才那一场事,又把这一腔复杂推到了顶点。
知晓二人不容易,才知道二人如此不容易,知晓两人日子过得苦,才发现如此之苦。
尤其赵母,看似胆怯懦弱,却对女儿穷凶极恶。这种穷凶极恶并非蛮横,并非强势,反而夹杂着哭诉和眼泪,可恰恰就是如此,才让人恶心。
赵晴方声嘶力竭的呐喊,还在耳边。
“娘,你也是女子,你为何就不能疼我几分?难道女子就该死,给家里做牛做马,临到头还要卖出去换几文银钱?”
还有王云知的爹和兄弟,仿佛那不是一个人,不是自己的女儿姊妹,而是一只牲口,那股漠视与强横,足以让任何人齿寒。
姝宁一直旁观,所以她都看见了。
“大嫂,临走之前你交代我,多看少说话,若无必要,不要插手去管学生之间的矛盾……”
“……还有,我听赵王两家人说,是书院去人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在此读书……”
显然此时的姝宁纠结到了极致,因为这种种细枝末节,无不是在告诉她,这些局面是颜青棠早就预料到了。
可时间跨越如此之长,她怎会知道书院里会发生什么?
其实姝宁最想问的一句话是,为何要告诉赵王两家人,赵晴方和王云知在此读书,平白闹了一场,为何要如此?
可她并非无脑之人,知晓以大嫂的性格,如此做必然有缘故。
颜青棠略显有些感叹地笑了笑,缓缓道:“交代你多看少说话,是因为你身你凌驾于众人之上,这是一种威慑,对开端是好的,可这种威慑不可能永远存在,那个地方需要它自己进入一种良性循环。
”我们已经极力做到了平等,可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不平等的存在,有些情况需要她们自己去看去听去面对去解决,书院只能做到大面上的众人一致,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了。若在这种环境,她们都不能为自己抗争,出去以后……“
剩下的,颜青棠并没有说完,但姝宁明白其中的意思。
就如那赵王二人,看似卑微,以劳力获取生存所得,似乎遭同窗们唾弃鄙夷,却态度不卑不亢不以为然,于是那些唾弃鄙夷的人自讨没趣,渐渐也就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