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空洞的声音。

“是啊,为什么呢?直接杀了你岂不是更省事……”他捧住我的脸,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睛,那样执着而疯狂的眼神,看得我心里一悚。

“不……我不能选……”我死死的盯着那几张牌,牌的背面是提着巨大镰刀的骷髅――死神,那空荡荡的眼窝好像一个黑洞,就要把我吸进去,死亡……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猛地把头转过去,眼睛紧紧地闭着,不去看,不看就不是真的,不看,就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也可以,夜泉,那么你将和他们一起死。”轻轻的一句话,是渗透着鲜血的死咒。

我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仍然优雅尊贵的好像参加贵族的派对的男人,声音颤抖的问:“可是,他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牵扯上无辜的人?!而且……寒影不是你的人吗?”我以为我是吼出来的,可是声音却是那样的弱小疲惫,包含压抑。

聂白嘲讽的看了我一眼,云淡风轻的说:“不听话的奴才自然该死。”

我无言的望着他,讲不通,跟这种人是讲不通的。

“我们的人生都是被神玩弄于股掌的游戏而已,你没有这种感觉吗?”他的视线落在远处,语气苍凉。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个待宰羔羊般的人,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救救我!”语气是那样的绝望,是凌云,他看着我,在哭泣着乞求。其他两个人也看见我了,寒影面无表情,可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可是当我把目光放在小恒身上时,他那怨毒的神情让我一窒,他恨我,我知道,当初是我□了他,还把元冕从他手里抢走,而现在,他又因为我而受到无妄之灾。

“为什么是他?”我鼓起勇气问道,说起来,他根本算不得我的朋友,为什么他也被牵连进来。

聂白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了然一笑:“他可是一个特别人物送给你的大礼。”

“……谁?”我颤抖着问,心里,突然有点害怕听到答案。

聂白看了我一眼,说:“你会知道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救他们吗?”低沉的,带着一点蛊惑的语气。

“想……”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猛地抬起头,充满希望的看着聂白,他可以放过他们的,只要一句话。

“那么,选择吧,至少,你还可以救两个人。”他冷漠的说着。我的心也沉了下来,我怎么忘记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折磨我,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我。

选吧,至少,还有两个人可以获救。

我的手颤抖着伸出来,却迟迟不能落到那三张纸上,可是也无法收回来,就那么僵持着,不住的颤抖,连手指,仿佛都抖得没有了知觉,只觉得麻冷的一片,沿着酸涩的手臂,从冰冻的血管,一直,一直,慢慢地,流进心里。

“为什么还不选呢?不是很简单吗?而且,你不是最喜欢拯救别人吗?”他嘲讽的微微一笑,冰冷的语言带着无尽的戏谑。

“不……我不是……”我艰难的吐出语句,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或者说,我根本就没什么可辩解的。

“不用辩解,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他淡淡的笑着说:“如果我们有拯救别人的力量,为什么对行使这种善良的力量而犹豫不决呢?这种力量……让人仿佛化身为神,那是多么崇高的权利,甚至于,比决定一个人的死亡更令人激动,你说对不对,夜泉?”恶魔一般的诱惑的低喃在耳旁响起,我只觉得头脑像被催眠一般,空白,迷茫,似乎在赞同,但是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畔不停的吵闹:这是不对的,这种玩弄生命的行为是不对的,没有人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别傻了,你的目的不就是救人吗?那么眼前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快,选择吧。”磁性的声音在甜蜜的诱惑着,手,不由自主的又往前伸了伸。

不……不行,我选择的人就会死,他们三个,我都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啊……我不能选……

“呵呵,夜泉,别骗自己了,你是,你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你想告诉自己,你还没有变,还是有正常人的良知,但是,其实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对不对?你是个伪善者,夜泉,因为你的灵魂早就已经出卖给求生欲了……”冰冷的嘲讽,那双锐利的视线,好像在解剖我的思想一般。

“咣”的一声,我听到了灵魂的审判钟声。

“是的……”我听见一声轻媚的笑声,熟悉的可怕,原来,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你说要毁了我,可是我是个自私又贪生怕死的人,想用这种方法来毁掉我,简直可笑,为了活下去,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人,就如您所说,我的良知早就出卖给恶魔了,所以聂少爷,您觉得我会为此而痛苦吗。”我一口气说完,唇角甚至绽开一丝轻蔑的笑容来,我斜斜的望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

“那么,你为什么不选呢?”细长的双眸闪过一丝兴味。

“因为……因为太无聊了。”我急急辩解着。

“那好吧,公平一点,就让他们三个一起受刑吧。”他低沉的笑了出声,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等一下!”我大喊出来,再也装不出来了,“我选,我选还不行吗?”慌乱之中,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牌急切的说:“就选他。”

白色的骷髅好像在发笑一样,黑洞洞的眼窟直勾勾的盯着我,一个人,就这样被我判了死刑。

“很好……夜泉,你没有让我失望,果然让我看了一场好戏。”聂白轻柔的说着,脸上带着冰凉的笑意,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神情,一瞬间,我几乎把他和那个骷髅的影像重叠了。

“聂少爷,有没有人说过你跟莫少爷真的很像?”我苦笑着说。

都是那么的残忍,冷血,都享受着死亡和鲜血的飨宴,同样的,都以折磨我为乐。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听到。”威胁的声音,冰锐的死气,又一次铺天盖地的掩盖了我。

接下来的场面,是我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可是观众们的热情却好像被点燃了一般,兴奋的叫好声震耳欲聋,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台上,那里只剩下一个架子,架子上的人,是小恒,是那个初见时有着清亮的眼睛,一点都没有看不起我这个普通学生的男孩,然后我为了自己不被郑涛折磨□了他,后来又为了找个靠山而把元冕抢了过来,现在,我把他送上了死刑台。

他的眼睛,也直直的看着我,那里面,是憎恨、绝望、恐惧、怨毒,他要把我的脸牢牢记住,然后再来找我报仇吗?肯定的,他一定死都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会的。一个满身横肉的行刑手走了上来,他举起一把电锯,按开了开关,那兹兹的声音,像一把尖利的锐器扎进我的脑子。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听见小恒那虚弱的哀求声,和电锯切割胳膊的声音,然后是疯狂的痛喊声。

我张了张嘴,想要大喊,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有什么堵在胸口。这是真实的,血沫和肉屑飞到半空中,那骨头被锯齿摩擦的声音,“沙沙”的持续着,有节奏的响着,扎进我的耳朵里。

一条胳膊已经被锯了下来,断肢处鲜红的稠液喷涌而出,可是他还是清醒的,惊惧的看着行刑手走向自己的另一条胳膊,电锯举了起来……

“你哭了。”嘶哑磁性的声线在我耳边响起。

我无意识的摸上脸,冰冷的液体已经爬了满脸,什么时候流的泪?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全部意识都放在那绽满血红的画面上了,我逃不开,躲不掉,甚至连扭头或是闭眼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另一条胳膊被残忍的锯了下来,然后是左腿,然后是右腿,细细的血流蜿蜒成小河,缓缓的流下台子,那张圆台,像铺了一张鲜红的大网,那张网,也网住了我的所有感知,我把他的每一声尖叫,每一滴鲜血,每一个痛苦的表情都深深的刻在脑海,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我不能避开,只能看着,我所听到的,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在台子上的那个人,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做人了,他的眼睛半闭着,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嘴里流出来,可是起伏的胸膛告诉我,他还活着。

“夜泉,你想救他,对不对?”死神冰冷的声音又来了:“那好,我就让他活着吧。”

我缓缓的扭过头,脖子转动时几乎能听到吱吱嘎嘎的声音,我颤抖着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再也忍不了了,酸臭的秽物从嘴里倾倒出来,从鼻腔里呛出来,可是堵在胸口的那团东西,还是没有动,而且在慢慢的长大。

“他好像要跟我说话,我想过去,在这里听不见。”我擦了擦嘴,轻声的说。

聂白优雅的做了个手势,一个黑衣人领我走出包间。

走上台子的时候,我的心很平静,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没错,就像做过许多次那样,此刻,我几乎感谢莫非天,他让我有了那么多次的练习机会,我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小刀,自从谢清出现过,它就被我藏在身边,而聂白居然没有搜我的身,或许他对自己的保镖更有自信吧,不过这倒是给我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