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可那人还是那副模样,像哄小孩子似地哄他:“别闹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既然如此,李志和心想,他干脆就做寄生虫,恶毒地攀附在亲生哥哥的身上,敲骨吸髓。最好对方是能在感到难以忍受疼痛后把自己赶走消灭,不然他必定要将李志祥的血肉蚕食干净。

这都是他哥应得的,李志和心想。

直到那起意外发生。

长途货车司机因疲劳驾驶导致车辆失控,与对向车道一辆轿车发生碰撞,致使车内两名乘客全部遇难。

其实,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大多都会在开车时眯一下,因为他们身上的单子通常都是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必须要日夜兼程地赶路才能勉强在规定期限内交付。凭借对路况的熟悉,长途司机一般会在车流量少的时间和路段简单地眯个几秒,然后立刻清醒过来。

可那段时间的李志祥实在太累了。

幸运的是,事故发生后,李志祥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擦破了点皮,并且有轻微脑震荡。但当他听见自己撞到的那辆车上的乘客没救回来后,他生平第一次慌了。

惊慌中,他下意识地拨给了李志和。

对方听他胡言乱语般讲完事情经过,只扔下一句“等着”便撂了电话。

十分钟后,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李志和悄悄走进病房,趁所有人都没留意的时候,摘下帽子扣到忐忑不安的李志祥头上,又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后者,然后拉起人就要走。

“这是去哪里?我不能走的。警察还让我等着做笔录。”李志祥慌张地想要挣脱。

“做做做,做你妈了个逼,”李志和恨铁不成钢,压着声音大骂,“你他妈的杀人了你知道吗?杀人是要蹲局子的。还不赶紧趁现在跑?”

“不行。我这是害了人,所以得负责,至少把事情说明白,不然怎么对得起……对得起被我害死的人呢?”

“那我呢?”李志和拽着他,“你对得起我吗?你进去了我怎么活?”

李志祥顿时变成了个哑巴,垂着脑袋沉默不言。

他最终还是被弟弟拉着走了,只是逃走后日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始终是良心不安,每晚一闭上眼就仿佛又回到了出意外的那天。

李志祥开始后悔。

最初是后悔跟着李志和潜逃,很快又后悔起自己为什么非要强撑着跑那一趟长途。接下那个单子前,李志祥也曾犹豫过,因为单子路程远,时间却很紧,而他已经将近一周没好好休息过了。但最终他还是抵不过这单赚得多。

如果当初没跑那一单,就不会出事了。他忍不住想。

再后来,李志祥甚至开始想,是不是活着都会这么辛苦。

李志和发现哥哥一天比一天沉默,不再像从前那样总在他耳边叨叨了,但他根本没当回事,也不理解这人为什么一副良心倍受谴责的样子。

直到那日清晨,他把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后回到住处,发现哥哥竟然自杀了。

尸体吊在出租屋的悬梁上,绳套勒住脖颈,勒得脸都青紫了,面色可怕得看不出人样。

那一刻,李志和这些年的诉求终于得到了回应,那个让他厌烦的哥哥终于死了,不用再烦着他了。

桌面上是他哥的遗书,写得歪歪扭扭,狗屁不通,但李志和字也不认识几个,压根看不懂对方写了什么。

他看着那具吊在空中微微晃荡的尸体,突然迫切地想要抽根烟,结果放在口袋里的烟却怎么都找不到了。烦躁之下他怎么看那封遗书怎么不顺眼,干脆一把抓过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团成一团扔进马桶冲了。

李志和翻遍了整个屋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掏出了李志祥留下的零零散散的一百多块。

他用这点钱买了毒品。

海洛因打进静脉的那一刻,灵魂仿佛登临极乐。李志和在化学公式给予的快乐中醉生梦死,从来不知道那具被抛弃在现实的、溃烂的身体悄悄流下过一滴眼泪。

“撞死你父母的是我哥,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早就死了,你现在来找我也没用。”李志和从回忆里挣脱,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开口道。

他显然并不知道那时自己收钱办事,开车撞的人是谁。

薛怀玉点了根烟。

呛人的烟草味压过空气里的味道,在燃烧的烟雾中被吸入肺腑。滚烫灼热的气息在压缩的肺部渗透血液,伴随着心跳,将一种简单的快感泵至大脑。

“有什么关系?”他说着,仰头把那口浑浊的烟气吐出来,又仿佛像在叹息,“关系很大啊。要不是你拿着亲哥千辛万苦攒的钱去吸毒赌博,他也用不着拖着累垮的身体跑那一趟长途。再往前推的话,如果你一早就死了,或者根本没出生,你哥说不定能和你父母一起过上好生活呢。

“你的存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薛怀玉平静地为一个人的人生做出总结。

这句话精准地刺痛了李志和,愤怒让他的表情变得格外狰狞,他粗重地喘息着,暴起的青筋像虫一样爬在额角。

“生气了?你气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薛怀玉挑衅般继续反问道。

43 | 43. 照片

【照片里的薛怀玉正在和另一个男人接吻】

作者有话说:

姑且摆个预警

太阳在西边的地平线摇晃着坠落,等在红绿灯前的车流越来越少,黑夜伴随风的尖叫降临。

办公室里,薛汶在新合同的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放下钢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泪水在眼皮合上的瞬间充满整个眼眶,几乎要溢出来,右侧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他偏头疼的毛病仿佛又要犯了。

薛汶下意识叹了口气,毫无缘由地感到一阵疲倦袭来。

明明这种日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偏偏今晚他感受到的疲累却格外清晰,如有切实的重量般坠在神经上,似乎下一秒就会令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精神崩塌。

窗外的灯火一盏盏熄灭。思想出现短暂的真空。

目光在凝滞的思绪中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经意地落到一旁倒扣于桌面的手机上。

自打相亲那场小风波后,薛汶明显察觉到薛怀玉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粘着他,也很少再发消息过来,还经常性夜不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