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放下手机,斜睨一眼对面低头看手机的夏唤铭乌黑茂密的短发被梳理成三七分?,露出浓密的眉毛,那双半开扇的丹凤眼,睫毛微微垂落,口罩被夏唤铭挺立的鼻尖挂着,鼻翼两边留出一点空隙。

他手臂搭在桌上,冲锋衣的外套下,黑色衬衫随着呼吸起伏,隐约可见?饱满的胸肌轮廓。

陈醒想到夏唤铭肌肉的质感?,手又有点痒了。

所以线上看那种照片就好了,这?种东西摸了是会上瘾的。

他的视线也许太过猛烈,夏唤铭突然抬头,双眼与他直直地对上:“怎么?了?”

“看你好看,”陈醒想也没想地直接回答,甚至在被发现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观赏夏唤铭的脸,“你的怎么?眼睛长那么?漂亮?像妈妈还是像爸爸?”

夏唤铭敲了敲黑屏的手机,沉思道:“……应该像妈妈,我也不清楚。”

陈醒疑惑地问?:“不清楚?”

“因?为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就不要了,我对他们?只有不好的记忆,”夏唤铭笑了笑,手肘撑着下巴,眼睛稍微弯了一点,“我倒是希望能?更像我姥姥。”

“啊……”陈醒有些慌了,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夸奖竟然是这?样的背景故事,他愧疚地搓着手,“我只知道你和记者说过,你小时候是在乡下和姥姥一起过的,我不知道你们?家是这?样的。”

现在想来?,夏唤铭在记者采访他家庭情况时,他一直都只提到他的姥姥,从来?没提过听的父母。

他一直说他的姥姥很照顾他,给他很多支持与鼓励,在小镇贫瘠的教育资源下,会托人给他买大城市的课本。

可惜这?么?好的姥姥,在夏唤铭高二那年?去世了。

陈醒越想越内疚,说:“诶唷,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撤回之前那句话,我重?新问?,那你姥姥长什么?样啊?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大美人吧!”

“你不用抱歉的,我不介意,”夏唤铭打开手机,推到陈醒的面前,“壁纸里?就是她。”

那是陈醒之前不经意间?瞥见?的壁纸,此刻仔细端详才发现,照片中的夏唤铭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婴儿肥。虽然没现在这?么?英俊,但?还是一位清清爽爽的小帅哥。

他搂着一位白?发夹杂褐发的老妇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细密的纹路,却丝毫未减那双眼睛里?的光彩。

可惜夏唤铭的轮廓与她并不相似。不过老人挺拔的鼻梁与饱满的额头,无声诉说着她曾经必定是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人。

陈醒夸赞道:“姥姥好漂亮啊,眼睛好亮啊,真有神。”

“是啊,她以前很漂亮,”夏唤铭的眼神都温柔了很多,“她很会唱越剧,是她告诉我,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

“难怪你的眼神戏都特别好,你上次演杜军若回头的时候,那个眼神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醒夸张地搓着手臂。

因?为那个时候你在那里?啊。

夏唤铭心里?想着,收回自?己手机。

“她是我们?家唯一支持我做事的人,哪怕之后我说要走艺考,她也支持我,而那两位……”他的声音平静得像马路上掠过的车声,“他们?和守望里?那对父母一样,所以我不想提到他们?。”

陈醒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守望》里?有一对很恶心的父母,小姑娘做什么?永远会说她不行,骂她丑,骂她胖,被同?学欺负了也只会说为什么?不欺负别人,一定是你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他们?用煤气灯效应一点点蚕食着女孩的自?我认知,等小女孩成年?后,她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其实很优秀。可这?份优秀在父母眼里?一文不值,哪怕她得奖了,父母也会说这?对找工作?又没用,老是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干什么?;一边说着她没用,一边又用她的钱去打麻将赌博。

如果夏唤铭的家庭情况和这?个一样,那么?夏唤铭的高敏感?、不自?信、时而产生的焦虑症,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咔”的一声,竹签狠狠刺穿贡丸。

陈醒眼神阴沉:“怎么?有家长这?么?打压自?己的小孩的!你都这?么?优秀了,他们?是瞎还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最开始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可我发现,不是的,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当我是烫手的山芋,全都不要我了。”

夏唤铭的目光,落在街上被父母牵着手的小男孩身上。

他以为自?己再提起这?些会痛苦,但?此刻心情却异常平静

风穿过人行道,带来?鸥鸟的叫声,吹起夏唤铭的发丝。

他好久没有和别人讲述有关父母的话题了,在失眠后的几年?里?,他以为再次谈论起他们?时,他的心中会有深恶痛绝的悲哀。

可是没有。

他现在的心情和这?场风一样平静。

“我花了很久意识到他们?并不爱我,也花了很久,不再需要他们?的爱了。”夏唤铭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

陈醒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愤懑:“对!你就是得这?样想!你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们?不好。”

“不……”夏唤铭突然哽住,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有错。”

他缓缓抬起双手,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从顶棚滴落,一滴、两滴,滴在他的手掌上。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医院走廊,白?炽灯将手上的鲜血映照得触目惊心,那些黏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夏唤铭痛苦地捂住整张脸,声音和他的心脏一样支离破碎。

“是我……害死了姥姥。”

第66章 花有尽 陈醒把夏唤铭骂哭了。

那夜的雨像破碎的玻璃倾泻而下, 只剩下惨白的月色和救护车刺耳的鸣叫。

夏唤铭在?大雨中奔跑,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像一根即将引爆的线, 在?线的尽头,是变为绿灯的手术室。

那些人在?看见后,暴怒声?响起,数不清的斥责声?灌入耳膜。许久未见的父亲,在?看到他的瞬间,额角上的淡红色转为深红,一把拽起他的领口, 将他重重摔到瓷砖墙上。

“都?是因为你?!我看该死的是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