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使节们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此时虽在景祐都城上京,但他们每个人在廓祁都是受人敬仰的官员,要求他们向一个少女道歉,未免过分了些。
见所有人毫不动弹,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作响,乌恩阴恻恻地再次看去。
使节们再不敢违逆他,连忙走上前,向着孟听枫道了歉,紧接着也不再提起调查木匣一事,灰溜溜地走了。
待人散尽,乌恩才恢复了往常的平和模样,带着笑意走向孟听枫。
却还是诚挚道歉了一番:“方才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实在抱歉。”
孟听枫难免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片刻间竟看不出这究竟是他的伪装,还是由内向外自主散发的善意。
着实古怪。
他分明有威慑使节的气魄和能力,却要在自己面前装得如此纯良无害。
到底是相识不久,孟听枫还是无法全心全意信任他,想了想接下来的打算,便柔声与他告别。
乌恩怔愣一瞬,随即道:“听枫可是生气了吗?”手足无措,“我,我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我们廓祁人向来讲究荣誉和忠诚,是断然不会做这样污蔑他人的事的,他们,他们只是一时意外……”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在极力求得她信任。
须臾间,孟听枫相信了他,但还是婉拒道:“乌恩,我相信你,这件事与你无关,只是接下来,我想独行,便不必再劳烦你陪伴在侧了。”
未待乌恩回答,孟听枫便转身离去了。
词婉一边走着,一边回头觑着乌恩的神情,委婉地道:“小姐……你方才这么拒绝他,他好像很伤心。”
轻轻拽了拽词婉的袖子,曲梦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
此事并非小姐心中所愿,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为之。否则乌恩一直跟在身边,她们又要如何避开他行动?
词婉乖巧地闭上了嘴,沉默不语。
孟听枫看了她一眼,心中思绪纷杂。
她起初怀疑过乌恩是别有用心,故意接近,更极有可能是蕙染公主安排的人。但他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十分自然,散发的善意好似也是发自内心,又叫她减弱了些怀疑。
直到方才,他情绪的转变之间,亦是没有表演作伪的痕迹,叫她不得不信了七分。
剩下的三分,是孟听枫警觉的怀疑。
可乌恩纯良至善的形象,已然深入词婉心中,若是往后再相遇,她担心词婉会做出不正确的选择来。
于是叮嘱道:“词婉,无论如何,若有危险,先保全自身,若有余力,再想办法护着他人。”
词婉不明所以,怔愣着点头。
三人身影消失在北苑之外,乌恩站在原地收回视线,眼眸中的兴味沉沉下潜,最终压在眼底。
舌尖掠过尖锐的虎牙,带来微弱的痛意。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随后面上摆上开朗亲和的笑意,向外走去。
第162章 陷入困境
待到了无人之处,孟听枫才严肃问道:“你出去取衣物时,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原先的安排便是词婉出府,前往马车取衣物,并沿途观察,最好能记下东西两苑的位置和异常。
而词婉也不负所托,将自己从北苑出去,一路出府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在提到异样之处时,压低了声音:
“方才奴婢路过大门前,曾见着廓祁打扮的商人指挥着小厮抬东西,似是乌恩口中所说的,公主想要挑选的货物。
“只是,那些箱子很大,非常大……”
词婉低头想了想,一时间也找不出形容词,只能张开双臂,随即道:“比这还长,还要大的箱子!对了,还不是木箱,是铜制的!”
如此大的箱子,又采用了精铜所制,其中装的东西,定非常物。
孟听枫沉吟道:“他们可是光明正大从正门抬进来的?”
“正是。”词婉答道。
孟听枫了然,若是藏着掖着从侧门或是后门抬进来,在这条清行大街上,反倒显得心里有鬼。毕竟周围的邻居,可非平头百姓,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蕙染公主想必亦心知肚明,明里暗里盯着她的人不少,虽说她颇受圣上爱重,但其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行事作风定有人不满,只是在明面上时,都捧着她罢了。
于是遣人将这一箱又一箱的货物送进公主府,便挑的正门,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找上公主府,要去看一看其中装的什么东西。
只是……若乌恩所说的是真的,那蕙染公主前几天都未看中的货物,尽数又运回了商队驻扎的驿站之中,这会不会是障眼法?
还有方才使节们拦下她时,那粗劣的计谋……
若这二者都是障眼法,蕙染公主真正想做的事情定还隐在水面之下。孟听枫当机立断:“公主府不宜久留,字帖不必再寻,我们尽快离开。”
是她想岔了,蕙染公主并非白清风这类心机浅显,一眼便能望见之人。既然将她请来宴席,众目睽睽之下并不会刁难她,只是暗处要使的力度就大得多了。
词婉曲梦不敢质疑,连忙随着孟听枫往正厅中走。
身处公主府的每位贵客,不是大家闺秀便是士族子弟,向来讲究德容无损,举止得体。孟听枫这般快步走,在某些人眼中,已是不够得体。
身前突然出现一人拦下,是一位娇小姐,她眯着眼笑了笑,开口道:“孟二小姐,这般急切是要去哪?”
孟听枫认得她,是那日在宁府诗会上见过的,始终站在宁韵身边的唐家小姐。
见她语气还算友善,孟听枫停下脚步,答道:“我身子有些不适,自是想回正厅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