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这样没有任何粮食就出远门,还不如在家里待着,起码不会被冻死,谢酒儿与周氏絮絮叨叨唠叨了一夜,周氏才同意她们娘仨留在村里的。
屋外的冷气争先恐后的从窗缝钻进屋里,谢酒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母子三人哆哆嗦嗦的紧挨着坐在土炕上。
周氏和谢无恙一脸木然,谢酒儿朝屋里看了一圈,整间屋里除了一个破木柜和土炕,再就什么都没有了。
透过细微的晨光,灰尘在空中悬浮,就好像这屋子荒废了许久一样,没有半点人气和温度。
“娘,一会儿太阳出来暖和一点了,我们分开行动,我去村里其他屋子里搜一下,吃的肯定是没有了,要是有能用的物件也是好的。你和无恙将咱们家后院里的地窖清理出来,如果有人进村,我们就躲到地窖里去。”
周氏点点头,谢酒儿又继续道:“一会儿娘烧炕的时候不要烧咱家的炕,烧隔壁六堂叔家的炕,我们晚上在堂叔家睡觉,有情况了就往提前布置好的地窖里走。”
“为啥要睡在堂叔家,我们这个炕现在还热乎着呢。”
饿的脸蛋蜡黄的谢无恙听了姐姐的话,疑惑的问道。
“如果我们家的炕是热的,一旦有人进了村,起了歹念,肯定就知道咱家有人,到时候即便藏在地窖里,也容易被发现,六堂叔家就不一样的,与咱家紧挨着,但大门的朝向不一样,这样我们不容易暴露。”
谢酒儿瞥了一眼病恹恹的弟弟,他已经九岁了,但个头小小的,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吃过一顿饱饭。
再看周氏,看着还挺圆润,但谢酒儿知道,那不是真的胖,她尽可能的将吃的留给自己的一双儿女。
长期的忍饥挨饿让她浑身浮肿,可连年战乱,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想吃饱是不可能了。
周氏从出生到现在,人到中年,也没有吃过一点像样的吃食。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儿女,让谢酒儿意外的是,周氏给两个孩子给吃的很公平,从来都没有看轻过她这个女儿。
三人说话间,阳光透过窗棂照到了屋内,谢酒儿仰起脸笑了一下:“太阳出来了,我先去村子里转着看一圈去。”
说完,便蹬上那双破的不像样的单鞋出了屋子,村里没了往日孩童的哭闹,就连狗叫声都没有。
谢酒儿双手交叉套在袖子里,一路走过来,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轻微的脚步声。
没了人烟的村子太安静了,安静的人心里发慌,她们彷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与这个荒废的村子一起慢慢的腐朽。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除了村长家的地窖旁边遗落了小半截萝卜,再没有见到一片布料,一点粮食,一片狼藉。
走近桃花家时,谢酒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慢慢走进去。
后院的空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凝结成冰,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谢酒儿知道,这血是傻桃花的。
桃花家空荡荡的,就连土炕上的草席都没留下,只有厨房的一口缸静静的立在那里。
凑近一看,缸底还有残留着细微的肉渣,谢酒儿干呕了一声,踉跄着从院子里走出来。
其他人家,即便再心狠,好歹还和人换一下,亲生的,总是下不去手的,可桃花他爹亲手处理掉了自家闺女。
家里没有一点吃的,谢酒儿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她将之前从家家户户搜集出来的木材还有小一点的陶陶罐罐等家当分批搬进自家院子。
如今村子已经空了,如果她们生火做饭,顺着烟,歹人很快就能找到她们,这普通的木材是不能再用了。
危险时期,她们躲在地窖里时,能被活活冻死。
所以她想,不仅要搜罗吃的,还要做点木炭出来,在地窖里既能做饭,也能取暖,不至于烟熏火燎的被人给发现了。
东西搬到家里后,谢酒儿一口气都没敢歇,跟同样在忙碌着收拾地窖的娘和弟弟吱了一声,就背着背篓又去了山上。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点能进嘴的东西。
冬天的山里,草木凋零,荒凉的紧,其实山林深处野味还是有的,但谢酒儿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打猎这种高水准的活更不是她能搞定的,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打算拿命开玩笑。
上山后,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脚下,一路上捡了不少地皮菜。
冬日的地皮菜看着干巴巴的,其实用水一泡,非常的厚实肥美,关键是这个时候的地皮菜非常干净,春雷过后,天气回暖,里面就有虫子了。
光吃地皮菜也不行,想要维持体力,多多少少还是要吃些谷物的,可是,如今这个世道,百姓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法好好耕种了,粮食那是稀罕东西。
山路两侧的斜坡上,大片大片的狗尾草又干又黄,东倒西歪的爬在半坡上。
谢酒儿低头随便摘了一束,眼前一亮,这个时代的狗尾草长得倒是挺大的,上面的颗粒比小米稍微小些,颗颗饱满。
她记得奶奶曾说,饥荒年代,大家都饿疯了,连树皮都啃,皮质的腰带都被煮着吃了,狗尾草在那个年代都是顶好的东西。
忆起当年,奶奶说狗尾草籽熬的粥很好喝,绵绵的,一点都不扎嗓子。
谢酒儿用指腹捻出几粒狗尾草籽,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它,这玩意儿跟小米差不多一个性质,而且还有医用价值,有解毒,治痢疾、杀虫等功效。
第3章 不用饿死了
看着大片大片的狗尾草,谢酒儿眉眼总算是舒展了些,地皮菜山里多的是,村里人走完了,这些狗尾巴草也能碾下来不少的种子,熬粥喝能对付一段时间了。
谢酒儿拔了满满一背篓的狗尾巴草,衣襟里包裹着一大疙瘩地皮菜“满载而归”,来异世一个月了,她第一次由衷的高兴,她们不用饿死了,再熬一熬,按照史书记载,战乱马上就停了。
从山上下来时,已经过了晌午,看到闺女背着一大堆干草,周氏有气无力道:“家里烧火的木材你在村里已经搜罗了很多了,还费劲巴拉的背这干啥,省着点力气,以后有的熬呢,我给你锅里留了野菜汤,赶紧喝去吧,喝些热汤,身上就没那么冷了。”
谢酒儿见状随手揪下一个狗尾草穗子,拿到周氏面前:“娘,如今这世道,狗尾草可宝贝着呢,你看,这是不是很像粟米,我们把狗尾草的种子碾下来熬粥喝,那不比野菜强啊!”
周氏眼睛瞬间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娘可没听说能吃的野菜里还有狗尾草,这丫头,饿昏头了吧!上个月你病着的那段时间,你六叔家就因为饿的熬不住,在山上摘了狗奶儿草,结果中毒了,上吐下泻的,差点将人给送走了,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说狗奶儿草是有毒的,不能吃,这狗尾草之前也没人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说着,赶紧吆喝无恙将锅里的野菜汤盛到碗里,给酒儿端了过来:“你先吃饭。”
谢酒儿却听得一脸欣喜,狗奶儿?那不就是龙葵吗?龙葵能当凉菜吃,果实还有消肿止痛、消炎的作用。
“六叔铁定是没煮熟就吃了,大火煮熟后的狗奶儿草是可以吃的,而且,娘,我向你保证,不管是狗奶儿还是狗尾草都是可以吃的,你看那牲口不是挺爱吃狗尾草的吗?如果真有毒,牲口不可能吃。”
周氏眼前一亮,这倒也是,夏天狗尾草长得正绿时,牲口最爱吃了,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可是之前为什么没人吃狗尾草呢。
谢酒儿喝了一口热汤,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没有其他的谷物,只有野菜,含在嘴里苦涩的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