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连织在建筑所忙碌的时候突然接到陌生来电,对方一番请求加探寻的话语反而让连织一头雾水。

“什么建筑?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是这样的连小姐,霍尧霍先生曾在两年前拍下街子古镇的地皮修了栋玻璃房子,最近有法国的建筑家路过时看到表示很喜欢,多次找到我们请求一定要见见这栋的建筑的设计者。”对方道,“我们这段时间多次都没联系霍先生,而登记上面显示您是这房子的赠与人,所以才来问问你。”

连织怔怔然。

京城深冬之后晴天反而格外多,雪踩下去咯吱咯吱,仿佛金子碎裂的声音。大雪飘飞,连织打着伞,站在古镇的玻璃房子面前。

青石台阶之上,是大理石奠定的地基,再往上便是深棕色的三层玻璃屋,

阳光透过玻璃房子折射的耀芒跳跃进连织的眸底,恍惚间她想起两年前,刚来京都那会,一团废纸掉在霍尧脚上。

连织看到他来后没有反应,依然埋头设计,没有灵感她索性想什么画什么,霍尧展开她那团废纸,“哟”了声。

“这画的都是啥,看起来挺光怪陆离!”

“你懂什么?”连织将他手中的纸扯了过来,“我画的是理想是乌托邦是我退休后的梦想生活行不行,养养花泡泡咖啡看看书,别人没法见我,我却能通过玻璃房子看世界!”

连织从古镇管理员那里拿了备用钥匙,门缓缓推开,一楼果然做了花房,阳光洒在团绒和雏菊上,和玻璃房外的雪景交织出一幅矛盾又惊艳的画卷;二层咖啡机吧台长圆桌可供好友相聚,三层嘛,连织沿着楼梯缓缓而上,她猜,一定是打盹的好地方。

果然。

贵妃椅安置在阳光下,投影仪和折叠沙发床让人想在长待不醒,那些连织设计图里的大小物事,突发兴起设计的小玩意,都被霍尧原封不动,不曾或缺地还原,安放在了这里。

贵妃椅的皮质还有微微的褶皱,大概有人曾在这上面躺过。连织一眨不瞬的看着,恍然想起他去英国之前,深深看着她说。

“等我回来,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对面的玻璃墙上有粘贴板,很多张交叠的便签上似乎有字迹,连织走近后才发现上面都写着同一句话

做我女朋友。

他毫不掩饰他的目的和心思,每来这一次便会写下这句话,底下还有日期,像是对着玻璃房子许愿。

几十张纸条都是同样的话,连织嘴唇微微一抿。

突然她愣住了,茶色瞳孔不由自主缩了缩。

只见被压在最里面,最后一张贴条上面写着。

连织,做我女朋友。

好。

这个“好”字歪歪斜斜,而日期正是12月3日。

是他得知郑邦业死亡真相,来找连织质问并绑走她那日。

他知道自己即将奔赴黄泉,再无归期。他知道连织永不可能答应他。

所以故意营造出两个人的字迹,给自己造个永远不愿意醒来的梦,梦里他如愿以偿。

连织睫毛轻眨,目光在纸张上的字迹轻轻摩挲。

她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动过心。

后来经历得多了。

记忆压着记忆,她也早忘了初见霍尧时的情形,如今却有段画面突兀跳出来。霍尧在局上喝醉了她搀扶着回来,车上连织缓缓凑近看他,男人闭眼假寐,脖颈绯红,即使醉成这样也难掩帅气。

连织忍不住地盯着他看,放低声音。

“霍尧,你以后少喝点,好不好呀?”

好不好呀。

那种语气,此后的连织再未有过。

玻璃窗外的雪压弯了树枝,落在地上碎成了米粒消散不见,连织也轻轻一抹眼角的湿润,就当从没出现过。

脚步声渐行渐远,那根霍尧送给她的项链挂在贵妃椅上,正摇曳闪烁着光芒,永远地留在了这。

回去的路上雪扫了不少,连织也收了伞,手机里沉祁阳正问他什么时候下班,叫管家来接她回家,这王八蛋仗着受伤没少装可怜,而宋亦洲和陆野也在约饭,上次她被掳走,手机软件已经安装了定位,两个男人都在开车来接她的路上。

头疼!这可怎么办嘛。

要不叫上宋亦洲和陆野回沉家吃?

正愁眉苦脸,古镇几个小孩无意中撞到她,陆野送的手链是磁扣,吧嗒一下摔在雪地里。

连织嘀咕了两句。正要蹲下身去捡。

却有一只手率先拿起了手链,那手指纤长却瘦,连织抬头看去,阳光刺目拉丝,她在眯眼恍惚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女人画着浓妆,头发染成棕黄,反复染反复躺俨然是上辈子在会所的打扮。

连织嘴唇颤抖着,瞬间僵在原地。

女人有些腼腆地看着她,手链递了过来。

“...你好厉害,我为你感到骄傲。”她道,“不像我,我只会想出同归于尽的办法,用自残的方式懦弱的方式来伤害自己,最终还受不住折磨投毒自尽...所以上辈子会变成那样也归咎于自己自暴自弃。”

有泪顺着连织嘴角流进嘴角,她摇头。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