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对。”傅初鸿道?:“很该反过来说她即便是一国储君, 但更是女子, 以女子之身参政,本就是违逆纲常,她现在不过幼学之年, 便已经有诸多不便, 等她成人, 一个女子,又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诸公皆是男子,男女有别,单单是流言蜚语便足以毁人。”
姜妱被他一番话说的心烦意乱,连纠结如何推辞会盟的事都顾不得了:“听说,秦国风气?与?晋国有所?不同……”
“就算不同也很有限。”傅初鸿倚在靠背上,一边盘算着会盟的准备布置,一边随口道?:“不然?姜妃三?嫁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举的这?个例子,让姜妱几乎哑口无言。
皇帝想了想,又有些?玩味的道?:“不过像她那样先嫁君臣, 再侍兄弟的却也是前无古人了……究竟是怎么?样的绝世美人,才能引诱这?么?多人?”
姜妱沉默着没再说话了, 对方却起身靠近她,打量了片刻, 摇头道?:“总之即便再美,朕却还是不相信能比你强到哪里去,世上有比阿秾还美的女人么??朕难以想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妱低着头,任他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想挑出点?毛病却实在挑不出来,只得放弃道?:“依朕看,便是北边荒芜贫瘠,被胡人一闹又添了一层野蛮无礼,怕是没见识过什么?美人,才见了个出奇的便趋之若鹜,连体面都不顾了。”
他等姜妱接话,等了一会儿才听她道?:“有没有可能……不是姜妃太美,是男人们的问题呢?”
傅初鸿思忖了片刻,摇头道?:“若不是她的容貌出众,谁又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争夺呢?除非她的手段高绝,魅惑男子的功夫太好,让人能忽视外表的普通。”
姜妱自觉自己从没有什么?勾引人的高超手段。
她偏了偏头,往梳妆台上的铜镜看去。
铜镜颜色偏暗,与?肉眼看上去有着细微的不同,不知是这?个原因,还是神态所?致,姜妱恍惚间从镜中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剧烈的抖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想要去看清镜中的影像。
傅初鸿疑惑的看着她,姜妱却顾不得他,她凝神越过皇帝的肩膀去看那面铜镜。
看清之后,她心下稍松,但却仍存着一点?疑影。
镜中人细看之下确实是褚皇后的相貌,但是……若说这?张脸上有一点?“姜妱”的影子,也不能完全否定。
褚皇后与?“姜妱”长得相似么??她分明记得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怎么?现在……
她心中困惑和隐约的恐慌交织在一起,但是傅初鸿的声?音打断了这?些?:“无论如何,这?次会盟都要有女眷在场,这?场合还是正宫皇后出面比较合适……再者说,淑妃不在了,贤妃,朕不太放心她……”
说到这?份上,姜妱就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推拒了。
她用手压在胸口上,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次是个好机会,她一直对让安儿平安回?国的事没什么?头绪,也找不到机会接触曹无恙,现在两?国会盟,到时候找机会把孩子交给他姐姐,她才会彻底放心。
……她现在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了,另一个身份,另一具身体,另一张脸……别说阿宪三?年前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是殷溶站在她面前,也绝对、绝对不会认出来的……她能肯定。
*
因为两?国会盟的事皇帝要亲自出面,这?一场会盟上升到了国礼的高度,重要程度立即超过了这?一年的新年,加上还有淑妃的丧事,以至于?这?年过的有些?没滋没味,比较平淡。
过完年,立即就是准备会盟。
一国储君亲临,地点?自然?不能选在东京,即便是傅初鸿想,殷溶也不可能放心女儿深入他国的腹地,所?以经过两?国使者的唇枪舌战,最?终定在了豫州以北,兖州以东,冀州以南的滢江江畔,为了这?次会盟,将在两?国边界地带新建一座小城池,会盟就在此处举行。
姜妱心中很紧张,但是却也知道?这?种紧张是没什么?必要的,她的身份天衣无缝,只要小心一点?不露出以前的习惯,就不会有人认出来。
她反复的在心中重复这?件事,也因为她的心病几乎已经好了,所?以竟然?真的冷静了不少,竟还能有条不紊的准备会盟,安排后宫的事,顺便照顾安儿,也顺利的把淑妃的葬礼大差不差的办完了,什么?事也没耽误。
终于?,经过数个月的准备,在昌平十?二年的阳春三?月,就快到预计出发的日子了
天眼看越变越暖,姜妱终于?将要带的人员安排好,也将要带的东西打好包,便带着安儿到花园中散步,顺便晒晒太阳。
他们母子,再加上身后跟着的宫人浩浩荡荡一群人顺着御花园走了半圈,姜妱见安儿有些?累了,便想带着他往落脚的凉亭处歇一歇,结果刚转过弯去,就见那边的侍卫和众多宫人,隐约还能看见亭中的皇帝和贤妃。
姜妱当即转头就要走,没成想傅初鸿的眼睛尖得很,姜妱不过露了个头就被发现了。
“皇后!”
姜妱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只得又转了过来,她也没靠近,只是远远的行了礼:“陛下,妾带着孩子出来散散步……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看得出来傅初鸿也有些?犹豫,因为他身边现在不只有贤妃,还有柔昭仪,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有些?尴尬,也并不太想让姜妱掺合进来,但是看到姜妱一点?犹豫也没有就扭头要走,他心中又觉得莫名的别扭,想都不想便开口唤人。
“你过来罢。”
姜妱礼貌的笑了一下,刚要找理由回?绝,便听皇帝道?:“江卿正为贤妃她们作画,你也来看看,若是觉得好,便也画上一副。”
江?
这?时,包绕着凉亭的宫人们为皇后让开了道?路,在重重人影中,姜妱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姜妱想要离开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在傅初鸿的催促中走上前去。
可能是临时被召唤过来的原因,江兰泽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官服,这?颜色很深,衬的他肤色白皙,面如冠玉,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一点?也不像年过三?十?的样子,比已经比较英俊的皇帝还要俊美三?分。
皇后的到来本没有让他的心有半分的波澜,但是看到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他却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儿,一眨也不眨。
姜妱一步步向他们走来,近一点?才看到原来柔昭仪也在,只是皇帝是挨着贤妃站着的,两?人似乎也在亭中的石桌上作画,桌上颜料、墨汁,纸笔一应俱全,柔昭仪站在边上,显得脸色不太好看。
皇帝松开揽着贤妃的手,向姜妱道?:“你来瞧瞧画得怎么?样。”
姜妱走了过去,低头看向石桌,之见这?是一副风景图,画得正是亭子正面的小溪与?玉兰树,至于?画技么?……只能说看得过去罢了。
姜妱实话实说道?:“色彩线条尚可,意境稍差些?,笔触稍显僵硬,贤妃估计也没有很下力?气?,不然?用笔不至于?显得这?样急促。”
皇帝挑眉道?:“你倒是知道?是她画的?怎么?不猜是江卿呢?”
姜妱简直不想回?答这?样的傻问题,皇帝的画她见过,即便不是大家之作,但是从小名师环绕,该有的水平还是有的,再就是曹无恙,他的画当时在秦国京都便有“风清秀雅”的美誉,尤善风景水墨,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画不出这?么?匠气?的画。
但是姜妱自然?不好说实话,便委婉道?:“陛下与?江郎是男子,笔力?强,见识也多些?,不像贤妃用笔轻柔,故而妾身才能猜到。”
江兰泽从安儿身上移开视线,看了眼睁着眼说瞎话的皇后。
皇帝估计也看出姜妱是在给贤妃留面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你的眼光一向是好的,怨不得太师说你书画俱佳,只是不爱显于?人前……朕从没见你拿过笔,还当太师是因着你是他的女儿,才夸的海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