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接着又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啊……是江卿,董知晦的外孙女?婿。”
他有心想问事情的经过,但是四处一看,只见这里的危险消弭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街上?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道:“我们?先离开,就去……”
吴令柯看着那被五花大绑,又堵住了嘴的大汉,适时的出言建议道:“这人的长?相……莫不就是那个拐子?郎君,不如就将他送到官府,也方便处置。”
大汉拼命挣扎,却?完全无法动?弹。
很快,一行人到了京兆府,吴令柯将他们?引到了会客厅,又吩咐侍女?将吴夫人送回后衙。
吴夫人有些记挂姜妱,她向她看去,见对方坐在一把椅子上?,怀里抱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面色煞白?,看神?情仍有些失魂落魄。
她想要上?前再去问候两句,这时却?有侍卫谨慎地?将一道纱帘放了下来,将这位夫人与众男子隔开了,只有隐隐绰绰的影子透出来。
吴夫人知道后面就不是自己能参与的事了,只得跟着退出了房间。
傅初鸿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最上?首,除了纱帘后的姜妱,所有人都肃立在一旁,吴令柯心下一跳,但是又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绷着声音,吩咐衙门?里的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傅初鸿带出来的几个护卫和两个仍旧被束缚住的人。
江兰泽跪在地?上?,视线却?忍不住的向纱帘后看去,他想确认那孩子现在的状态方才那样的情形,该不会吓坏了吧?他原本就……
这时傅初鸿却?重重地?咳了一声,有些不悦的斥道:“你往哪里看?”
江兰泽这时已经想明白?了帘后女?子的身?份,他当时其实在乾仁殿外就见过皇后,可惜当时视线只是一扫而过,他又不怎么在意?女?子的容貌,便也没用心记,这才一时没认出来。
他收回视线:“臣无意?冒犯女?君,只是……这孩子是臣一直在找寻的,一时有些挂念。”
傅初鸿不好计较,只得沉声盘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说来,不得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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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江兰泽便将今天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
原来他除了报官以外,自己私底下也一直在追查这逃犯的下落,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因为离衙门?有点远,也没顾得上?搬救兵,就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不想这贼人也着实敏锐,他正准备趁着今晚灯会,街上?人多热闹,准备混出城去,结果?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当街就抢了一个公子哥的马,骑上?就跑,一路被江兰泽紧追不舍这才追到了集市中心,倒霉的正撞上?了许致等人。
傅初鸿有些怀疑道:“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江兰泽正要开口,一道柔和到有些低弱的女?声自纱帘后传来:“倒不像是他的孩子,夫君,他们?二人长?得不太像……”
江兰泽心中一凛这是大晋的皇帝,他若是想查自己明面上?的底细,那便是易如反掌,这样一来,当初糊弄京兆府的那套说辞是不能用了。
他立即有了决断,便沉声禀报道:“陛下容禀,其实……这孩子与臣并无关系。”
“什么?”
傅初鸿还没说什么,吴令柯便惊讶的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这是你家的孩子么……”
江兰泽状似有些尴尬:“府尹,还请您恕罪,只是,若不这样说,恐怕没人愿意?为此事出力……”
吴令柯哑然,一时竟无法反驳这句大实话。
傅初鸿却?不管这些,他疑问道:“既然毫无关系,你又为何要管这闲事?”
江兰泽便将之?前救过这孩子的事说了,接着一边编一边说:“这孩子口不能言,当时用尽方式向臣求助,臣却?是亲手把孩子交给贼人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事不对……心中愧悔异常,如不能弥补,怕是一辈子的心结,因此才决意?一定要救这孩子出来。”
这话编得勉强还算圆满。
傅初鸿没有从中挑出多少破绽来,他哼了一声,看着那双目赤红不停挣扎的逃犯,对身?后的许致冷声吩咐道:“将他暂交京兆府看管审讯,瞧瞧是哪里的贼人,竟然敢在京城里作案。”
待许致从命的吩咐剩下的几个护卫将逃犯压下去后,他回头看了看纱帘后隐约的人影,沉吟道:“至于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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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江兰泽立即道:“要找到这孩子的父母无异于大海捞针,怕要费不少时间,在此之?前,臣愿意?将他接到家中抚养!”
傅初鸿看着他,只听他有些艰难道:“臣成亲已有将近十年……但家中仍然只有妻室带进来的继子,臣想着与这孩子有缘,可否容臣抚养……”
姜妱亲耳听到这句话,她用力闭了闭眼睛,但是怀中坐在她膝上?的幼子牵扯着她几乎所有的心神?,以至于也来不及去深思此事。
接着,她听见傅初鸿无所谓的回道:“也好。”
姜妱心下一紧,果?然便看他起身?走了两步,掀开纱帘靠近她道:“将这小童给了江卿吧……”
姜妱恍惚地?摇了摇头,傅初鸿只以为她见这孩子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当下也不以为然,亲自弯腰去将幼童抱起,姜妱这点力气当然挣不过去,加上?她现在心绪混乱,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这孩子留在她身?边究竟会是好事还是坏事,也没理顺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真正保全他,孩子便已经离开了她。
结果?下一刻,傅初鸿刚刚抱着小孩直起腰,这孩子突然毫无预兆的用力挣扎了一下,将他惊得双手一松,那孩子“嘭”得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一声也没叫痛,精致的脸上?仍旧缺少表情,姜妱却?疼得一下子站起来,与帘外的江兰泽同时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这年幼的孩童重新冲进了姜妱怀里,他漆黑的双目仍旧有些呆滞,但是口中却?出人意?料的发出了细而沙哑的声音。
姜妱愣了一下,接着颤抖道:“你、你在说话么?”
那道声音又从那窄小的喉咙中发了出来。
这时房中寂静一片,留下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这孩子自从出生以来,从没有说过一个字,但是,现在他死死地?贴在姜妱怀里,瞪大了眼睛,嘴里沙哑含混的叫出了声。
他颈上?的经络都挣了出来,竭尽全力地?发出了那么一点声音:
“娘……娘娘!”
当着傅初鸿的面,姜妱极力想要维持冷静。
但是她做不到,真的完全做不到,原本深埋在心底的一重又一重激烈的情绪淹没了她。
姜妱死死地?咬住嘴唇,浑身?都在哆嗦,她用力将十指扣紧,但是泪水却?完全不受控制,潸然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