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相信朕,一边却又讲什么?‘退一步’,看来你的相信也没多大力度啊。”

姜妱看着他,神情十分平静中带着认真:“妾的意思是,若您万一迫不得已要另择贤后,妾相信必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也绝不怨恨。”

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傅初鸿看着她愣了许久,才镇定下来,他看着姜妱缓慢道:“你真是变得太多了,记忆对?人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姜妱听?出?这话中的情绪是感慨而非怀疑,因此也没有害怕:“这是妾身的真心?话。”

“朕知道。”傅初鸿轻声道:“所以朕才有些感叹……只是,你不该这样想。”

“为什么??”姜妱道:“宽容待人,不轻易怨恨,这不是好事么??”

“不,这是坏事,坏的不能再坏的事。”傅初鸿先是这样说,但是看着姜妱温柔困惑的眼神,又摇摇头道:“不过,朕仍是希望你不会从朕这里学会如何去怨恨……”

就在姜妱还在思考的时候,傅初鸿已经觉得今天讲的往事够多了,他不愿意姜妱再为此费神:“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朕跟你倾诉一番,心?里倒是舒坦多了……可别反让你多想了。”

他将话题转开了:“这阵子事情还真多,漠辽的事还没商议好,便已经又到了各地?举荐的士子入京的时候了,朕忙这些就够烦心?的了,实?在没精力再去跟贤妃再纠缠铱椛什么?……先冷一阵,等日子久了,她那股别扭也就过了。”

提起这个,姜妱反倒有些好奇,她对?于秦国的选官任命还算熟悉,但是对?于晋国,真的就只知道一点皮毛了,于是问?道:“妾听?说现在都?是地?方举荐考察,逐级上?报,再统一由吏部选用,是这样么??”

傅初鸿点点头:“举荐的关键是在荐官,前朝的时候,中正的人选朝廷无?法掌控,闹出?许多事端,现在好歹改善了些许,最后朕也要出?题策问?,才敢放心?让他们入仕,不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41 章

距离东京不远的一座小县城。

这段时间整个晋国各地都陆续有学子前往东京, 动?作快的都已经在京城住了个把月了,这座县城距京城有几百里,是自豫、徐二州进京最顺畅的必经之?路, 因此也聚集了不少人在此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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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就在城中最奢华的酒楼中, 便有一位出身江东褚氏的世家子弟做东, 宴请所有在这座小城中落脚的士子。

傍晚时分?, 天?将将擦黑, 还远不到?宵禁闭市的时候,酒楼中整个二楼都宾客如云,人声鼎沸, 特别是坐在最中心的那几桌, 充斥着拼酒助兴和高谈阔论的声音。

很显然, 这一次宴席也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以家世门阀排名来排位,宴会的中心人物?便是褚氏子弟,其次是其他略次一等的世家,再次就是当地的小世家,至于再低一等的门第?,或者干脆出身寒门,便被安排在最角落中,隔着重重的人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豪门子弟推杯换盏。

“嗨, 还世家公子呢,吵吵嚷嚷的, 这就不是嫌弃我等粗鄙的时候了。”一个身着朱衣的青年语气泛酸道:“江兄,你?说是不是?”

他对面坐了一个穿着靛蓝色长?衫的青年, 年纪约么二十八九,将近三十的样?子,他一只手臂搭在窗沿上,敛目注视着手中的酒杯,是旁人一眼便能看出的相貌堂堂,生的长?眉入鬓,一双眼睛深若寒渊,加之?身量修长?,举手投足具是不同凡俗,若是细看,比之?那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还要显眼。

可惜他如今被安排在窗边角落的一席上,太阳西垂,这个偏僻的一角烛光不足,便也只能泯灭于众人而已。

江兰泽默默地饮下一杯酒,冷眼旁观着那边的喧嚣热闹,分?明也在倾听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朝堂要闻,却始终一言不发,不作任何评论。

“你?还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朱衣男子叹了口气:“分?明有大才,眼看就要被家世和这张嘴耽搁了。”

江兰泽这时却开口了:“既然有大才,又何惧家世低微?”

朱衣男子目光怪异的看着他:“你?说呢?咱们不是大姓出身,便是勉强入了朝,顶了天?也不过?是个县令……当然了,若是能放下身段去攀附士族则是另说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友人:“我倒还好,但瞧你?这一身清高的样?子,怕是也难。”

江兰泽神色平静,语气却笃定:“事在人为,你?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到??”

对方叹了口气:“你?这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主儿?,要知道这种事出头了也未必是好事,倒时候有了冲突,大权在握的中书监还不是说死就死,谁知道下一次死的是谁,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放弃那点?凌云之?志吧。”

江兰泽知道他所说的是实情,只是他所求却是另一回事,那绝不是一般的“志向”可以概括,因此也不做解释,只是又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后?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陶思?文愕然道:“这才什么时辰,宴席还没过?半呢……”

江兰泽听了半场,觉得?这些大族的公子也就是这么回事,翻来覆去讲得?都是人尽皆知的传闻,有些甚至还是两三年前的旧事,触及关键的一句也没有。

还有那褚氏子,三句话?不离他们家的太师,他们家的皇后?,竟还不如其他人。

当然,这可能也与这些人其实大多都是旁支子弟有关,空有大姓做面子,实际上满腹草莽的多,既没有得?到?同族兄弟的资源,也不如寒门或是小族子弟上进努力,自然显得?浅薄了些,满嘴里夸夸其谈,又被出身差些的同伴们吹捧着,不知道天?高地厚。

江兰泽只觉得?以为来赴这场宴会能收获什么重要消息的自己也够愚蠢。

这半天?时间可以算是浪费掉了。

他迅速找到?了借口:“驿站中尚有夫人在等候,吾不应晚归。”

陶思?文闻言无奈道:“你?说你?上京一趟路途遥遥,竟然还带着妻室……不至于一刻也不得?分?离吧?”

江兰泽一边提起外衣准备离去,一边随口道:“原籍家中已无他人,且小儿?还在京中舅父家中读书,夫人满心想念,执意要跟随,便也随她了。”

“你?这夫君当的,不是赘婿也堪比赘婿了……呀!”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被酒楼窗下的一幕吸引了视线,还被惊得?叫了一声。

只见?一个矮小的孩童从?街市人群中毫无预兆的钻出来,没头没脑的跑到?了路当中,腿脚却不太灵活,一跑快了,左脚绊右脚,当街摔得?满头是土。

他可能是摔蒙了,抬起脸来便有些茫然的左右张望。

陶思?文笑着指着他道:“你?瞧,这孩子生得?多调皮……一准是趁大人不注意乱跑的,也不怕花子拍了去。”

江兰泽漠然的往下看了一眼,那孩子一脸土,现在已经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像是在犹豫往哪边走。

他看了一眼便要移开视线,却不想变故突发,那就在那孩子迈着小短腿找准了方向要迈步的时候,路转角却突铱椛然冲出一辆牛车,牛车高大,也没注意到?那不过?三寸多高的小豆丁,横冲直撞的便疾驶而来。

那转角太近了,街道两边的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却没有一个人敢从?牛蹄下将这幼儿?救出来。

江兰泽皱了皱眉,千钧一发之?际,到?底还是没能维持住那点?冷漠,当即自窗口翻身而下,不顾身后?的喊声一个翻身便轻盈的落在了那孩子旁边,完全没有停顿,将那孩子一提,便旋身跳开了牛车笼罩的范围之?下。

周围传来一偏感叹声,接着围上来赞叹:“好俊的功夫,真是义士!”

陶思?文从?窗口探出头来,也是一脸目瞪口呆这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竟然还有这本事。

江兰泽却不想再引人注目,他看也不看怀里窝着的孩童,抬头四望,刚想开口寻找这孩子的家人,便有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焦急的从?人群中出来,看到?江兰泽怀里的小孩,当即松了口气扑了过?来:“你?这孩子!乱跑什么,把阿爹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