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妱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书生昏了头,迷迷糊糊的找到了最有用的说?辞,果然引起了姜妱的注意:“女郎,你?、你?不应该看这人的画!”

姜妱目光一凝,如他所愿的完全?转过身,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书生眼见就?快三十岁了,既没有成?家,也没有捞到功名,没什么大?才,读书人恃才傲物?自视甚高?的毛病却一点也不缺,当着这样的美人的面,被这样含羞带怯的嗔怪的看一眼在他眼里是这样的,下意识的就?想发表一些高?谈大?论来?显示自己的才干和与众不同。

“女郎可知这画册的作者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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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妱的咬了咬唇角,到底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原亭威侯的世子,曹、曹无恙。”

“你?竟然知道。”书生稍显惊讶,旋即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该看此人的画作了你?该知道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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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事?”姜妱冷冷的反问道:“他做了什么错事,让阁下如此反感?”

书生绞尽脑汁的想要显得高?深莫测一些,因此低头沉吟了好半晌,才找到了自认为合适的说?辞,当即摇头晃脑的把那?句批词说?了出来?:“他么‘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

姜妱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原地。

丝萝在一旁也被这句话吓坏了,她当然不是为曹无恙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是担心姜妱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的病症被这穷书生一句胡说?八道给勾起来?。

“娘娘……”

但是姜妱稳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用那?双原本一向温柔和善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大?放厥词的书生:“志大?才疏,自以?为是,读了两本书,就?以?为自己可以?拿完全?不相干的话来?随意点评旁人阁下怕参与吏部考核不止一次吧,想来?考官慧眼如炬,识得谁是英才,谁是庸才。”

那?书生一下子被戳中了最碰不得的痛处,那?脸色刷得一下子涨红了。

他对着美人说?不出往日对着同僚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但是仍然不服气,因为对眼前的女郎有了爱慕的心思,更加听不得她说?这些轻视自己的话,于是哆哆嗦嗦的反驳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你?……我不愿意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但是我熟读圣贤书,有什么是看不透的,反倒是你?,小小年纪,只是贪图那?人门?第高?贵,相貌还算英俊,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了,实际上,有些见地的人就?知道,曹无恙为讨好君上,能做出进献艳妻的事。”

姜妱一字一顿道:“那?是戾王强夺人妻!”

“嗐……”书生自认为聪明绝伦,看透了表面直击本质:“你?们小娘子总是不懂这些的,戾王当初是什么身份?要什么美人没有,要不是曹氏有意献媚,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做这种事那?就?算是天仙一样的女子也犯不着啊。”

姜妱简直被这句话气笑了,诋毁自己的话她听得多了,但是直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觉得殷泽是个正常人,实在是让她开了眼。

话到这里,那?书生可能是说?顺嘴太过得意,仗着这书坊中似乎没有别人,把后面半句话居然也给顺嘴说?了出来?:“曹氏还伙同姜妃霍乱朝政,谋害太子……”

这其实只是些市井里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胡乱猜测的传言,传到这些愤世嫉俗的书生耳朵里,居然还能当了真,说?给旁人听,但凡是对朝政有些了解和见地的,都会发笑,当个笑话一听就?过。

但是他现在却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胡言乱语,姜妱以?往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为了避开那?些刺人的目光,她能几年躲在宫中不见人,可想而知对此的心结有多么大?。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也有很大?一部分朝臣命妇是抱着同情?的心理看待姜妱的,只是人一旦有了心病,就?不会想着去听那?些其实不算少的安慰、同情?,只会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和耳朵放在那?些尖酸刻薄的恶评上,一万句的理解也不能抵消一句流言。

这不是人自己可以?控制的事情?。

这书生也是有些急眼了,他编排曹无恙实际上是没人管的,但是话里一旦带上了“姜妃”这个词,那?就?是属于敏感话题,几乎是立刻,不知从哪里窜出了数个布衣侍卫,三两下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一句话也没说?,照着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就?扇了数个耳光。

他们并不知道“姜妃”就?是眼前这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郎,但是他们的主子是皇帝,少主是殷宪,听到有人诋毁皇储之母,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听着。

姜妱的反应是罕见的冷淡,没有为这书生开口求情?,而是等他被打得嘴角崩裂,鲜血顺着口角流到颈部,脸也肿的比馒头大?,嘴里含含糊糊的求饶都说?不出来?了,才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侍卫们停下。

他们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听从了姜妱的命令,把这人绑牢了提到姜妱跟前。

姜妱稍微低头,看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以?后要是想议论朝政,好歹动动脑筋,若你?的话真是针砭时弊,切中事实,那?为此挨了打,好歹算是直言正谏,不畏强权,但是若是只听了市井中的三言两语,就?来?大?放厥词口出狂言,那?这顿打挨过,还要招人嗤笑。”

书生再?看姜妱就?不敢用那?种说?不上是轻浮还是爱慕的眼光了,他嘴里呜呜的说?着知错求饶的话,但是姜妱知道这只是他被打怕了,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说?错了。

姜妱原本不该跟这样的浑人争辩什么,但是有些话她憋得太久了,以?往的一次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听到了那?些隐晦的流言蜚语,只会默默的走?开,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害怕的就?是听到那?些人的反问为什么戾王不要别人,偏偏要你??

是啊,若是自己没做错,没有生的这张脸,没有这样软弱的性情?没有不知道那?个动作勾引了他,他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这样的自责曾经像是毒舌一样的盘旋在姜妱心里,日子久了,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个惑国殃民的妖妃,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才引得殷泽行差踏错。

所以?她几乎不敢面对那?些明里暗里羞辱鄙视自己的人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更加没有理由?去说?服旁人。

但是现在,回忆起那?时候的想法,姜妱却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了。

殷泽是个再?纯正不过的混蛋,他做得荒唐事多了,胡乱杖杀大?臣也是时常发生,难道那?些无辜被杀的人也是也是不想要命了去挑衅君王么?

这或许,也并不是自己的错。

姜妱沉沉的叹出一口气,终于不愿意再?保持沉默,但是她也没有急着为自己辩白,而是道:“你?说?无……曹世子献美于上,但是他得到了什么么?亭威侯变成?亭威公了,还是他自己得封上将军了?我没有想到,戾王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惧怕他的恶名,把他的罪名强扣在旁人头上何其愚蠢,何其可恶。”

第 130 章

书生呆愣了一下, 立即剧烈的摇起头来。

姜妱不明白他的意思,还俯下身来?想要?细听,当即被侍卫拦住了, 这个长相陌生,姜妱没有见过的侍卫道:“娘子莫要靠近他, 仔细伤到您。”

姜妱听话的站直了一些, 但是?这次却听清了那书生的辩解:“我、我没有惧怕、惧怕戾王……”

他说?一个两?个字就咽一口血, 姜妱质问道:“既然不是惧怕他,为?何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反而去指责受害者?”

这书生的蠢可能真的超过了坏,他被压在地上, 原本?都在求饶了,现在被姜妱一质问?,居然真的又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曹无恙和……曹世子若不是?有意献妻, 那如此绝色, 关在家里就是?了, 如何会让戾王看?上……说?不准、说?不准就是?彼此默契, 一拍即合……”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但是?姜妱还是?听清楚了, 她要?被气笑了, 他现在不敢牵涉到“姜妃”身上, 倒是?也确实连带上了殷泽, 但是?话里话外还是?认为?若没有人引诱, 那他就不会在女?色一事上犯错。

“我问?你,戾王强纳人\妻是?不是?人所?共知, 是?不是?事实?”

书生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却非要?给这样的昏君暴君找个合适的理由来?美化他的暴行!”姜妱咬牙切齿道:“是?姜妃贪慕虚荣勾引君上有人看?到了?还是?曹世子献妻于?上有人看?到了?他是?个好?人,尊重妻子, 不愿将其禁锢于?府邸,夫妻相合,怎么就成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