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妱想到昨晚上殷宪那失态的眼?泪,闭了闭眼?道:“姐姐有事在?忙,我们……改天再跟她说话……”

那边,曹无恙压抑着有些复杂的情绪,确定周遭没人窥视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问候了殷宪几句,然?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曹无恙先开了口,他轻声?问道:“不知帝都?中亭威侯两位老大人一向可好?”

殷宪连忙点?头:“他们很?好,身体健康,只是思亲之情……也是没法子的事,阿爹也时常关照,您的信也都?送到了,二老心中宽慰,也渐渐放下了……”

别的倒还好,听到“爹爹时常关照”几个字,曹无恙忍了一下没忍住,还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殷宪只觉得尴尬,头都?抬不起来,以从来没有过的恭敬态度低着头低声?道:“总之,他们一切都?好,您不需要?担心,就算阿爹不管,我也时常去探望,京中没人敢说什?么?闲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曹无恙神情微松,又问道:“姜家那边……”

殷宪一下子沉下脸来,她眉头压低,立即显出了几分不善的情绪,话出口也有些冲:“他们好得很?,比两位老大人好多了!”

平时还罢了,一旦沉下脸,她这个神情跟殷溶出奇的相似,曹无恙移开了视线,口中道:“他们毕竟是……就算是有什?么?错处,你父亲就算了,你作为孙辈总要?多照顾些才好。”

殷宪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只觉得他们过得够好了,好的自?己都?看不下去,克制着不去使?绊子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曹无恙也只是意思一下劝上这么?一句,尽了作为以前女婿的义务,也不再提他们了,刚要?再说什?么?,却见殷宪此时面色凝重,嘴唇紧紧抿着,视线则朝前方看去。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

这一次短暂的散步不了了之,姜妱害怕再碰到不该碰的人,直接回了住处,结果没想到回来了却还有人来求见。

这个人多少?让姜妱有些吃惊。

许致比前些日子瘦了起码有一圈,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一丝不乱的束到了青玉发冠中,一看就是下了力气打扮的,但是脸上的憔悴之色却始终难以掩饰。

姜妱还是见了他。

许致进来之后,低着头给姜妱行了礼,之后跪坐在?了一旁。

姜妱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这个主动?求见的人打破沉默,便先开了口:“听祁老将军说,你前阵子被卸职关押了么??”

其实不是“前阵子”,就在?今天上午他都?是被禁锢的状态,直到下午才被放出来,至于官职,还要?等傅初鸿的下一步命令。

许致顿了一下,低声?道:“今天下午,蒙陛下隆恩,已经解了臣的禁令。”

“是么?。”姜妱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再没有别的评论。

魏国犯边,京城中还要?靠许玉书辅佐大皇子,在?没有“实质性证据”时,傅初鸿选择释放许致也是可以想到的事,没有立刻官复原职还算是顾及到姜妱了。

许致听懂了姜妱的语气,心下就是一沉,他咬了咬牙,突然?站起身来把姜妱下了一跳,接着就见他双膝跪在?姜妱面前,额头磕在?地上,遮住了涨的通红的脸:

“殿下,无论您信不信,臣从无要?害您的心思。”

姜妱见他的动?作,先是吃了一惊,听清他的话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她看着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半晌之后终于叹了口气:“你起来说话吧。”

许致却不起来,他只是抬起头,头一次这样毫无掩饰的直视她的眼?睛,声?音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起誓道:“若臣有伤害您的想法,必定天诛地灭。”

姜妱先是与?他对视,后来却又移开了视线,她的声?音是他熟悉的那种轻柔和缓,但是说的话却免不了带上了一点?锋芒:“你没有心思,你的父亲呢?你的家族呢?”

许致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只是出乎意料,他没有当着姜妱的面撒谎,而是实话实说道:“臣从小性情傲慢,自?视甚高,自?认为没有什?么?是臣做不到的,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臣能左右的不过是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至于其他人……要?臣如何保证呢?”

姜妱倒是佩服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实话:“这么?说,那马镫上的手脚,你毫不知情了?”

许致苦笑道:“您何苦挖苦臣?无论是您还是陛下,恐怕都?是心知肚明臣确实是事先知道,只是总是心存侥幸,觉得臣在?身边,无论如何不可能叫您真的受伤。”

说实话,这跟姜妱想得八九不离十,毕竟当时许致的一再提醒实在?是过于刻意,当时她一心害怕骑马,剩下的心思也都?在?殷宪身上,所以没有多想,事后一回忆,便能察觉出他的异样。

“既然?如此,”姜妱道:“你今日来,又有什?么?目的呢?”

即便姜妱相信他没有加害之心,他却还是许氏的子弟,这身份注定他不可能脱离家族,若之后许氏再下毒手,是他的想法还是他父亲的想法,对姜妱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许致紧闭着嘴巴,看得出来他心绪起伏极大,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向您道歉,也不奢求您能原谅我。”

姜妱却只觉得无奈,更认为他的做法毫无意义,无论是对姜妱,还是对于他的家族抑或是他自?己,这样的纠结犹豫,都?不是什?么?好事。

姜妱摇了摇头,直接道:“你退下吧。”

许致欲言又止,他想表白更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被姜妱要?求离开却也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踟蹰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殿下,您现在?膝下并无皇子,为什?么?不能相安无事呢?”

相安无事?

姜妱道:“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父亲,去问许氏的人。”

许致突然?道:“直到您回宫许久,家中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为何突然?态度大变,许褚两家气氛也一夜之间紧张了起来您知道原因么??”

姜妱不答反问道:“你不知道么??”

许致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直言道:“淑妃姑母的突然?暴毙,与?您有关么??”

姜妱微怔,他这样直白的问出来,让她一时无法回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格的说,淑妃的死姜妱其实并没有参与?,但是褚东阳主使?和她亲自?动?手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毕竟褚太师是因为姜妱一定要?报小皇子之死的仇,才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

若姜妱说这事与?自?己无关,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淑妃确实是她杀的。

姜妱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道:“你方才说我膝下没有子嗣,这句话是错的四皇子的死,又是谁下的手呢?”

许致浑身一震,他看了她许久,眼?睛里因为长久没有休息而爆出了鲜红的血丝,他叩首道:“我不知道,殿下,这件事我确确实实不知情。”

他的动?作比较大,再抬头时前襟便有些凌乱,姜妱目光一凝,看到了从他衣襟中露出了白色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