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你送的‘祝福’,你还记得怎么说吗?”晏元昭问道。

“你不会还懂铁鹘话吧?”阿棠狐疑。

“略通。”

啧,有什么是他不通的吗?

老妇人说的那句话很短,当时又重复了两遍,阿棠还真记得,凭着印象复述出了大概。

晏元昭露出笑意,“她是在问你要?不要?嫁给她儿?子。你点了头?,人家以为?你同意,自然不再想收你的钱。”

阿棠目瞪口呆,“她的儿?子是长得多丑,讨不到女人,让她随意到拦个?路人当儿?媳?”

拦的还是个?连铁鹘话都?不会说的路人。

“不一定。也可能是看你长得美,又有钱,便想把你留下来。”

晏元昭的语气一本正经,显得他的夸赞无比可信。

阿棠心花绽放,揪着发辫在手里玩。

“她误以为?你未嫁,是因为?铁鹘女子已?婚和未婚的发式并不相同。”晏元昭盯着她全部披垂下来的头?发,“嫁了人的话,头?发有一部分要?梳上去。”

“嗯......我觉得全放下来好看嘛,就这样梳了。”

晏元昭没说话,火光将他英俊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我梳个?未婚女子的发式都?不行吗?”阿棠道。

“我没说不行。”晏元昭垂下眼睫,声音显得有些?渺远,“阿棠,你和我成?亲了。我有时候在想,你有意识到这回事吗?四年前的那场亲迎礼,有没有在你心里留下过影子?”

“我知道的,我们?成?过亲。”阿棠慢吞吞地?道,“你在公主面前说我是沈宜棠的时候,我也配合你了。”

晏元昭心里轻叹一声,对她的答案仍不满意,只是不再逼她。

阿棠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当初我这个?假沈宜棠一跑了之,你声称夫人重病,保留下沈宜棠这个?身份,现在倒很方便,直接套回我身上就是。”

晏元昭点头?,“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你跟了我回去,只消对外说我的夫人大病痊愈。知道内情的只有沈府,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胆子揭穿。”

阿棠一笑,“你想得很周全。不说这些?了,咱们?去骑马吧,我还要?看星星!”

第102章 好夜色

夜色下, 东宫宫门紧闭,里头不时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与呵斥声。

“父皇,那些话都是谣言, 昇儿的的确确是我和太子妃的亲生骨肉啊!”

太子赵骞满面惊恐地跪在地上, 额上一条浅浅的血印, 这是天子盛怒之下的结果。如若不是隆庆帝身体空乏无力, 赵骞还得挨几下窝心脚。

隆庆帝发作一通后喘着粗气?, “朕问你?, 太子妃为何经常去玉清观?她不好好地在宫里待着,老往道观跑是为了什么?”

“太子妃久无所出, 所以?常去玉清观求嗣,”赵骞飞快回答, “噢, 还有,她全家流放岭南,她去道观也是为了给家人烧香祈福。”

“那她为什么要在玉清观过夜?”

“她在玉清观过夜的时候并不多,一共就只有几次, 大?多是因为下了雨马车难行等缘故, 而且都是只在观里待一夜, 第二天清早就回。那个醉汉说?她接连几夜宿在观里,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那醉汉信口?胡言, 平白诬赖太子妃?那他在房中捡到的翠翘又是怎么回事?太子妃的丫鬟已经证实了,那就是太子妃两?年前丢的!”

“儿臣也不知道翠翘是什么回事, 但?太子妃真?的没有在玉清观与人偷情过,儿臣可?以?担保!”

赵骞急得眼珠乱飞, 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儿臣想起来了,太子妃确实有一次曾连着三晚住在玉清观, 那是在四年前,当时......当时李家人被下狱,儿臣悄悄把太子妃的兄长李景和藏匿起来,这,这件事您也知道的。太子妃思念兄长,我便把李景和送进玉清观,让太子妃以?入观修心的名义,与兄长见一面叙叙话。那醉汉说?看到太子妃与一个男人在房中相会,应当就是指的他们兄妹二人,他连具体月日都不记得了,可?见记忆非常模糊,记错年份,把四年前当成?两?年前,也是很有可?能?的!”

“哼,李景和,你?还好意思提他!”隆庆帝怒道,“太子妃和兄长见面的情形与幽会男子能?一样吗?”

“可?太子妃根本不敢幽会外男!李家垮了之后,她谨小慎微,不踏错一步。就算是在观里偷情,也要有人帮她才行,她一个孤女,哪有人能?帮她,哪有人敢帮她啊!”

赵骞竭力辩白。

然而隆庆帝没有理会这些说?辞,他冷笑?一声,紧紧盯着赵骞细长的凤眼,“赵骞,你?的龙阳之癖戒了吗?你?真?能?和太子妃生出儿子来?”

赵骞瞪大?了眼,“父皇,您上次骂过我后,我真?的改了,再也没敢犯过,您也派过教养嬷嬷来我宫里盯着过,一切正常啊!”

“教养嬷嬷不过盯了你?半年,谁知道你?这两?年是不是故态复萌?别人不敢帮太子妃,可?你?敢!你?需要生个皇嗣给朕交差,你?自己办不到,就另辟蹊径,让太子妃服从你?的命令,向别人借种,朕说?得对不对?”

赵骞这才真?正明?白为何隆庆帝大?动?肝火,他慌得连连磕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

隆庆帝眉头紧皱,“你?自始至终都在替太子妃说?话,正常男子听闻妻室与外男有染,定会生起怀疑之心,可?你?却半点没有,一口?咬死太子妃不曾做过。这不正代表你?知悉内情,替自己和她遮掩吗?”

赵骞蓦地失语,“儿臣只是信任太子妃……”

这难道也有错吗?

他悲愤道:“说?太子妃私会外男,总要把这个外男找出来,不然就是捕风捉影,无凭无据啊。”

“怎么找?定是被你?藏去了!”

“儿臣没有哇……”赵骞苦笑?,“儿臣真?是百口?莫辩了。父皇,明?明?查无实证,仅凭一个醉汉的疯言疯语,您就要给儿臣和太子妃定罪吗?你?就不能?相信一下儿臣吗?”

他说?着说?着,一时失态,语带悲声,就要流下泪来。

隆庆帝树皮似的脸抽动?几下,“你?要是行得端做得正,哪里会有这么多坊间?流言!就算孩子是你?的血脉,那好龙阳呢?阴阳颠倒,悖逆人伦,百姓议论你?的家丑,朕觉得丢脸啊!”

“朕已经宽容你?无数次了。从李绶贪腐,到东宫卖官鬻爵案,再到你?私匿案犯行断袖之事,还有最近的开办赌坊,你?何时让朕省心过?隔三差五犯个大?错,小错更是接连不断,言官参你?的折子摞起来都比你?还高?了,随便一桩就能?让朕废了你?!”

隆庆帝说?完,再也忍不住,如拉风箱般地喘气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