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吩咐小的,您一回来?就带您过去见他,您快跟我去吧。”

陆子尧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阿棠,阿棠与他道了一声,就跟着小厮出去了。

她被小厮带到州衙一间房内,光线暗淡,晏元昭埋首案前?,旁边站着两个掾吏听命。

她一只脚刚踏进门槛,晏元昭就早有所料般地抬起头,挥手叫掾吏出去。

待阿棠走到面前?,他又?低了头,漫不?经心道:“你?一整天都待在外?头?”

“嗯。”

“和陆先生一起?”

“对。”

“都去哪里了?”

“中午去了酒楼吃饭,然后上了集市,还去看了打马球……”

阿棠觉得他好似在审犯人,本?能地不?喜,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晏元昭微微抬了抬下?巴,嗅到一丝淡淡酒气,“你?又?喝酒了?”

“我喝不?得吗?”阿棠仰头回他,“只是小酌,又?不?醉。便是醉了,又?有什么不?行?”

晏元昭瞪她一眼,没再说话。

阿棠看他找她不?像有什么正事的样子,找了张椅子坐下?,从袖筒里摸出一只瘦瘦的纸袋。纸袋里装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她一路吃着回来?,进官舍前?觉得让人看见她叼着糖葫芦不?太好,这?才收在袋里。

牙齿咬破糖衣,山楂的酸甜滋味溢开,因为怕酸,阿棠每口都吃得很小心,仔仔细细地品尝糖葫芦的滋味。

她就这?样坐在晏元昭面前?,一言不?发地吃了半炷香的糖葫芦。

第083章 死老头

那半根糖葫芦在晏元昭的余光里一点点地短下去, 直至最?后一点沾在签子上的山楂肉被她舔干净,晏元昭也没等?来她主动和他说一句话。

要?知道这个长着一张利嘴的小骗子就?没几刻嘴是闲着的,要?么在吃东西, 要?么在说话, 要?么两者同时进行?。

晏元昭的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

阿棠吃完糖葫芦, 拇指和中指拈着长长的竹签, 百无聊赖地转着玩。

她确实?没什么和晏元昭搭话的心思。

半个月来她和晏元昭同行?同住, 他几乎是她唯一的说话对象。她习惯了在她叭叭一堆后, 他出言讥讽和批评,也习惯了他简略的回答和命令式的语气, 更习惯了他动不动降临的沉默。

但?今天和陆子尧相处一天,阿棠恍然发现, 原来和正常人聊天是这样?的, 有来有回,有理解,有认可,不由心有戚戚。买糖葫芦时原本还想给晏元昭带一根, 也作罢了, 反正他不会?感到欢喜, 还可能会?嫌东西不干净。

这一回来又被晏元昭莫名?质问几句,更是心灰意冷, 懒得?开口。

最?后还是晏元昭打破沉默,“你在外面抛头露面一整日, 知不知道很?危险?万一云岫也来了庆州,你被她看到怎么办?”

阿棠懒懒地道:“城里人那么多, 才?没那么容易被看到。而且就?算有危险,还有陆先生呢, 他武功可比你还厉害。”

晏元昭气闷更甚,未料又听女郎添了一句。

“再说你查案子又不带我,我没事干,不出去玩,难道要?待在官舍里长蘑菇么?”

晏元昭未舒开的眉拧得?更紧,他对她够纵容了,前事一笔勾销不说,也没再关着她。她却毫不领情,他问她一句,她顶回三句。

两人又僵了一会?儿,阿棠已把竹签子玩得?掰成了八段,看晏元昭又低头读起了东西,比她还气定神闲的样?子,心觉没趣,站起闷闷道:“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顿了顿,“你晚上早点回来罢,公事要?紧,睡觉也挺要?紧的。”

说完就?往门口走。

“回来。”

阿棠脚步一停,回头看他。

暮光里送来男人沉稳可靠的声音。

“我要?去一趟李氏木坊,你跟我一起吧。”

......

李氏木坊离州衙不远,步行?两刻便到了。

木坊位于僻静之地,邻舍稀少,昨晚经过官府查封,周遭更罕见人烟。迎街挂着的幌子颜色发暗,在昏黄的暮风里憧憧摇晃。

守在门口的两名?皂隶看见巡察使,低头行?礼后解钥开门,延请入内。

进门是影壁,绕过后进一道小门,即见四四方方的天井。靠墙的角落堆积着一些未完工的木件和锯子等?工具,还有几块亟待加工的木条木板,看得?出来,已被皂隶清理过一遍。

阿棠走到中门,探头向后院望了望,“这家木坊真小,才?两进院子。”

从木料的存放,到木件的加工制作售卖,再到匠人的吃住,都要?在这两进院里进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晏元昭今天翻看的木坊账本和审讯结果都告诉他,这间木坊确实?是在做木件生意,进出都有账目可循。

且木坊年头不短,已有三十多年历史,几年前才?被转手给李氏兄弟。好几位匠人在此做工数年,都是老实?巴交养家糊口之人,只管埋头做活,并不知拉运装卸的木材与木件里匿藏兵器,对于木件运到河边后将销往何处,也不知就?里,道是皆由李氏兄弟负责。

“我们要?来找什么?”阿棠站在庭心,对着打开各间屋室查看的晏元昭道。

“找玄机。”晏元昭从堂屋出来,“这里藏匿过大?批兵器,定然有痕迹留下。”

“这么小的地方,放木头都够呛,还能放得?下兵器,也是奇了。”阿棠道。

这也是晏元昭疑惑所在,木坊每十天拉一次木头回来,但?相隔数月乃至半年才?往外运一次。期间运回的兵器暂时寄存在这里,不仅能找地方放开,还能不被人发觉,要?知道木坊人多眼杂,还时不时有客人来此定制木器。

“这几间是库房吧?”阿棠站在东厢朝南一间,扯下已被皂隶砍断的锁头,向里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