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腆着肚子笑了笑,“线索么倒是没什么。不过沈从时贪图权势,蒙蔽天子,若谢统领不弃,本王倒愿助一臂之力。”

反正削弱外戚,对他有益无害。

若真让沈太后母子孤立无援,哪怕将来小皇帝长大了,也拿不回多少权柄,好操控得很。

恒王很乐意从旁摄政。

只不过……

“若罪行都查实了,谢统领打算如何处置?毕竟”他抬下巴指了指宫城。

谢长离道:“沈从时如何论处,听凭皇上裁决。姜盈川罪行累累,多半是斩首。”他的眼底掠过寒意,随口补充,“那种人留着也是无用。”

恒王闻言心头一松。

遂调侃笑道:“虞家既是遭人构陷,蒙冤获罪,等这边查清,扬州的旧事水落石出,谢统领内宅里便交代得过了。难得谢统领遇见可心之心,本王也会适时让人提起,为她请封。”

说罢,自顾自地哈哈笑着,辞别离去。

而后安排言官部属,趁着谢长离向沈家发难之机,纷纷参奏沈家或大或小的罪行。

雪片般的奏折飞到御前,小皇帝无所适从,沈太后也束手无策。

恒王的狼子野心和作威作福,她早就有所领教。从前还能借谢长离的铁腕牵制震慑,如今他俩联手威逼,沈家焉有招架之力?

且谢长离出手极为坚决。

纵然她放下太后的身段去退让商议,抛出种种好处转圜,也未能换得他些许动摇,分明是铁了心要动摇沈家根基。

连日威逼,朝堂上剑拔弩张,后宫里焦头烂额。

最终是小皇帝没能撑下去。

于那日朝会之上,暂且免了沈从时的官职,命由提察司按律去查,待问明情由缘故后再呈于御前,由帝王定夺裁决。

第37章 更新间隔太久,别买。

案子既然交到了谢长离手里, 剩下的事情几乎顺理成章。

早在南下扬州之前,提察司手里就已攥满了沈从时的罪证,这回在扬州盘桓了不少时日, 借着姜盈川的招供,更是挖出不少线索。

谢长离虽领着主审之责,事情却都是交给下属去办的。

提察司的监牢修得铜墙铁壁, 哪怕小皇帝吩咐了事情查明前不可苛待沈从时, 谢长离也挑了个不错的牢舍来羁押, 高墙围出的天地里, 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沈从时仗着沈太后的势,这些年养尊处优,旦夕之间沦落到这般境地,迅速憔悴了下去。

谢长离也不急,每日让人提审他两三个时辰, 将已然查实的罪证陆续送到御前。

他这边不紧不慢,沈家却急成了热锅蚂蚁。

沈家老夫人古稀高龄,眼瞧着谢长离骤然发难, 沈家那些亲朋门生都帮不上忙, 只好一天两三趟地王宫里跑, 想让沈太后拿个主意。

可沈太后又能有什么法子?

若皇帝已然年长,君权在握, 能够统摄群臣,她自然可以在皇帝面前求情, 保沈家平安无事。

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皇宫里寡母弱子,宫外的恒王权柄威势几乎盛于帝王。她从前是靠着姬家忠心耿耿地守卫皇宫, 又有先帝留下的晏相和谢长离这把利剑,才勉强能弹压住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叔。

如今谢长离失心疯似的查起了沈家, 且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哪怕她和小皇帝想保全,晏相也竭力早朝堂上帮忙,恒王却怎会袖手旁观?

逮住这机会,让人将沈家上下讨伐参奏了个遍。

小皇帝起初还能说几句话,后来被这架势唬得节节败退,每日上朝时都磨磨唧唧,就怕满朝文武拿他舅舅家的事来吵架,让他无所适从。

沈太后自知沈家理亏,又没法子解决,每回召谢长离进宫说话时,对方都是软硬不吃,次数多了也只能死心。

如是胶着了月余,参奏沈家的奏折攒了好几箱,谢长离拿出的罪证也堆满了小皇帝的案头。

朝堂争执之余,民间也拿沈家的事儿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纷纷议论之间,将沈家罪行传得人尽皆知。甚至有苦主到京兆衙门报案,拼着性命都要讨个公道,闹得沸沸扬扬。

朝堂上物议如沸,民间千夫共指,事已至此,沈太后还能有什么法子?

那日朝会后,小皇帝将恒王、谢长离和晏相召至内殿,沈太后坐于帘后,商量如何处置沈家的事。

一番激烈争执,直到沈太后走出珠帘,摆出要跪地求情的架势,恒王才算稍稍让步,愿意听从圣意将沈家涉案的旁人从轻发落。但沈从时身为罪魁,结党弄权谋财害命的事做了一堆,为平众怒,仍需处以斩首。

谢长离对此并无意义,既没帮沈家说话,也没再出手逼迫。

至于晏相,既受了先帝的嘱托辅佐小皇帝,又知沈从时所作所为确乎不妥,一时间也没再多言。

小皇帝被这事情吵得夜不能寐,起初维护舅舅的那点心思不知不觉间变成烦躁厌弃,深恨舅舅为官不正,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见咄咄逼人的恒王难得退步,便就此定夺。

事情既已议定,沈从时当即被转入提察司的死囚牢房,待小皇帝亲自朱批后择日问斩。沈家其余获罪之人,或是流放或是贬官撤职,一时间兵荒马乱。

不过毕竟是沈太后的娘家,女眷们暂且无事,仍旧住在沈家府邸里,由沈太后亲自照应。

但家道骤变,谁又能泰然处之?

尤其是沈老夫人,仗着女儿飞黄腾达,这些年花团锦簇的尊养着,如今乍逢变故,先前还能靠微妙的希望强撑着,得知沈从时要问斩,一口血喷出来,顿时病倒在榻。

太医匆忙来去,尽心为她诊治,一日三趟地去她跟前请脉。

这日傍晚,常年照料沈老夫人的章太医在暖阁里请过脉后,由沈夫人陪着去旁边开方子。嬷嬷瞧沈老夫人颇有疲色,便落下旁边的帘帐请她眯会儿,等睡醒了再吃饭喝药。

沈老夫人如常躺在罗汉榻上,正想翻身闭眼,忽觉肩肩膀下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竟是个陈旧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