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将军进了一趟宫,回来手里就多了一道赦免圣旨旨。”如意气得脸色涨红,“明日一早,大公子就要启程去西南接那位了。”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颜锦书盯着案上突然熄灭的烛芯,眉心拧了起来。

今日遭遇刺杀,陆清欢又被赦免……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联系。

可又想不通。

“陆清欢买凶杀人,还对长辈下毒手,分明是重罪!凭什么还能被赦免,真是太不公平了,陛下未免也太昏庸……”

“如意,闭嘴。”

颜锦书沉声打断了她,往门外看了一眼,还好丫头们都不在。

她提醒道,“小心祸从口出,那两个字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若是被人听见,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如意撇撇嘴,“我就是气不过嘛,姑娘,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眼睁睁看着那个恶毒的女人平安无事回来?”

“圣旨既下,我们能如何?”颜锦书起身时锦缎裙摆扫过地板,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发间玉簪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坠落。

“个中缘由,恐怕不简单,走一步看一步吧。”

颜锦书走到窗前,望着墨色夜空里若隐若现的星子,想起刺客那句“凤星现世”。

掌心贴着冰凉的窗棂,她的心思愈发沉重,“我直觉以后的路只怕会充满险阻,如意,我打算将你送走,这样……”

“不要,我不要走!”如意扑过来抱住她腰,眼眶立马红了,“姑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死也不走。”

“如意。”颜锦书轻叹一声,“我有预感,不久的将来我可能会陷入危险的纷争中,你跟着我,我不敢保证能护你周全。”

如意紧紧抱住她,疯狂摇头,“奴婢不怕死,要是让奴婢离开姑娘,那姑娘不如现在就赐死奴婢,奴婢就是死也要姑娘的鬼,护着姑娘!”

“你……”颜锦书还想劝说。

可是看着如意泪流满面的模样和那双倔强的杏眼,她无奈地叹息,轻轻帮如意拭泪,“好吧,我会尽力护着你的。”

如意破涕而笑,自己胡乱抹了把脸,“姑娘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夜色深沉,栖梧院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

……

响亮的鸡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安都城。

今日颜景川要前往西南亲自接陆清欢回来,除了颜锦书和老太太,其余的颜家人早早就起来了,正在门口送别他。

目送颜景川策马而去后,颜夫人这才领着颜雨禾一同回了后院。

她们走在花园的青石小径上,和迎面而来的颜锦书碰个正着。

颜雨禾眼睛发亮,挣脱母亲的手小跑上前。

“阿姊!”她声音清脆得像是撞碎了露珠,“你还不知道吧,阿兄已经带着圣旨去西南接陆姊姊了!陛下开恩赦免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颜夫人脸色骤变:“雨禾,别说了。”

本来颜锦书就厌恶陆清欢,赦免的圣旨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颜雨禾却浑然不觉,扬着圆润的脸蛋,没心没肺道:“陆姊姊虽然犯了大错,可是她也知错了,被流放去西南的路上定然吃了很多的路,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阿姊,你和祖母肯定已经原谅陆姊姊了,对吧?”

“颜雨禾,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和祖母做决定?”颜锦书冷漠的眸子凝视着她,鬓边的银蝶发钗冷光微闪,“陆清欢毒害祖母、买凶杀人,这些罪孽是轻飘飘一句‘已经受罚’就能揭过的?刀没砍在你身上,你倒是不知道疼。”

“阿姊这是说的什么话!”颜雨禾跺脚,杏眼圆睁,“夫子说人要‘以德报怨’,你整日揪着过去不放,难道不是心胸狭隘?换做是我,早就……”

“换做是你?”颜锦书冷笑,“我怎么记得,四年前你最喜欢的裙子被人弄坏了,你很生气,虽然人家道歉了,可你始终不肯原谅,后面还故意使手段报复那人,把人家最喜欢的笔扔进了井水里,这就是你的宽容大度?”

“我……”颜雨禾脸涨成猪肝色,“那不一样!”

颜锦书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颜雨禾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阿姊,你这么斤斤计较,裴公子那样温润如玉的君子,若知道你的心胸如此狭隘,肯定就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颜锦书挑眉,嗤笑一声,“放心,裴度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看不上某些是非不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你!”颜雨禾眼眶通红,扬起袖子就要扑上来,却被颜夫人死死拽住。

“够了,别吵了。”颜夫人厉喝一声,额间的珍珠坠子随着颤抖轻晃,“雨禾,还不住嘴!”

她又转头对颜锦书勉强露出笑容,“锦书莫要和妹妹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去找老太太吧,快去吧。”

说着强行拖走了满脸羞愤的颜雨禾。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如意气得直跺脚:“这都什么歪理!什么‘以德报怨’,难道被人剜了心还要笑着道谢不成?真不知那夫子教的什么书!”

颜锦书望着满园摇曳的花枝,轻声道:“她护着陆清欢护得这般急切,倒真像是只忠诚的狗,只可惜……”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陆清欢待她可未必有她的一半真心,你且看吧,希望她以后不要懊悔付出的真心。”

蘅芜苑内,檀香混着白粥的香气萦绕。

老太太握着青玉勺,听颜锦书说起陆清欢被赦免的消息,眼珠转了转:“帝王心变幻莫测,陛下突然下旨,此事只怕蹊跷。”

她放下碗,手覆上孙女冰凉的手背,“我这几日总觉得心慌,右眼皮跳个不停,锦书,你最近莫要出门,能避则避。”

颜锦书反握住祖母的手,指腹摩挲着老人手上的皱纹:“好,我都听您的。”

“你和裴度的婚期快到了,等你嫁过去,祖母的心愿也算了了,从此以后有人护着你,我便不必日日为你的前程担忧。”老太太露出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