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铁了心要跟他好，你就给大都督一个交代！”徐濯跟他脸对着脸吵吵，嗓门也大了。

“你当大都督专门把李肃生带到中军来，是为了谁？为了什么？眼看着大战在即，你还是这副狗德行，光凭一股莽劲儿，你能在天海山走多远？能干完你想干的事吗？能活命到看见天海山收复的那天吗？”

“秦无疾欠着冲锋陷阵的武功，你欠着排兵布阵的脑子，你俩是挺合适，能补上对方的不足，黏在一起就能打胜仗，但这也是你们最大的弱处！谁都知道你们合则大胜，那敌人脑子不是遭驴踢的，今后在战场上见到了，就只会变本加厉想方设法地把你俩分开！你别跟我瞪眼睛，我就问你，万一分开了呢？有一天他不给你拿主意了，伤了、残了，脑子转不动了，你怎么办？你这条命就他娘的不要了？！”

“你要真想跟他好，就给都督做个表率，叫都督知道你并不依附着他秦时安，离了他，你照样能活，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吕迟叫他一席话训斥地僵站在原地，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情小爱算什么卵球。”

徐濯按住吕迟的肩膀。

“你们还年轻……太年轻了，年轻到甚至看不清将来会有多大的前程。今后河东军还要叫你们扛在肩上，你不能安于现状，你不能觉得满足，你要时时刻刻觉得不足够！”

“我……”吕迟嘴唇翕动，垂下眼睛去了，“我没觉得……”

“那就让都督看看你的决心。”徐濯牢牢盯着他。“你把该做的事做好，该读书读书，该琢磨事琢磨事，别成天叫人盯着、催着、骂着，让都督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儿，能扛起事儿来！到时候别说他娘的睡个秦时安……你把我睡了都成！”

吕迟方才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本还感动着，不成想叫他一句话吓坏了，当即甩开他胳膊窜出去好几步。他瞪着徐濯，恨不得把他刚才摸过的肩膀削下来不要了：“你滚蛋！去你奶奶的！要恶心死人了！”

“一时激动。”徐濯看着比他还尴尬，“说岔了，说岔了。”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大家不离不弃一直等着我。

应读者宝贝要求，如果有对官阶和城池分布不太清楚的姐妹，可以移步微博，我做了西北舆图和河东官职图，供大家看小说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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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围棋

◎对下官而言，天海山就在这棋盘之上。◎

李肃生也是个执拗的人, 吕迟回营的时候，他竟然还守在原地。身穿棉袍的录事参军端正地跪坐在竹席子上，脚边靠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竹书篓, 篓上是叠放齐整的几卷书。

他手中也有书, 正借烛火光慢慢读着, 等待吕迟的这半个多时辰里, 已经翻过了大半卷。

他听见吕迟脚步声靠近, 将书卷放下了, 摊平在膝盖上。

吕迟也不与他道闲话，坐回自己的小胡床：“刚才有军务要处理。参军要不急着睡觉去，就接着给我讲。”

李肃生端正跪坐在竹席上，看了他几眼, 却将手中的书册合起来。

“读书不可强求。中郎将不愿听, 下官讲书讲到多晚也无用。”

“怎么？”吕迟掀起眼皮，问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还敢挑我的理？参军难道还要叫我给你赔个不是么？”

“中郎将所言差矣。”李肃生却不怕他瞪眼睛, 神色如常。

“之前在蔚州为官, 我有缘见过秦中郎将一面。想当初他与都督求粮草支援, 那一席话针砭时弊, 下官直到现在仍然记忆尤深。秦中郎将不愧为益都秦氏出身，通彻, 多智，雄辩, 确是王佐之才, 非常人能相比。”

李肃生继续道：“方才问过朱小将军, 才知道中郎将之前的功课都是由他亲自教授。我自知才学不如他, 中郎将既常闻玉音，看不上我的讲书，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都督有命不可违。”李肃生顿了顿，又继续道，“中郎将既不愿我教你诗书，我也不好鸠占鹊巢，不如这样不读诗书经典，我与你做棋友。”

吕迟：“棋友什么意思？”

李肃生问：“中郎将之前下过围棋么？”

吕迟回答：“没有。”

“那就试试看。”李参军准备还挺周密，在竹篓里左翻翻右翻翻，竟掏出硕大一方棋盘来。之后又掏出两只木制的棋盒，分与吕迟，一人一只。

“围棋，归根到底就是围子而杀，其中蕴含的道理，与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吕迟打开棋盒瞅了一眼，抬了抬眉毛。

莫看这棋盒品貌不扬，里头满满一盒棋子，竟是羊脂白玉做的。

李肃生仍在说话：“象棋认为，棋局得胜的根本在于覆军杀将，擒贼擒王；但围棋以为，棋局胜利的根本不在于对敌人赶尽杀绝，而在于攻城略地，扩张领土，争夺要冲。”

“下官以为，这便道出了战争的本源。圣人兴兵戈，归根到底是为了土地而非杀戮。”

李肃生指向棋盘。

“角为山岳，边为河川，中为平原，棋盘一尺，在匠人看来是木板一块，但棋手眼中，代表的山川湖泊，万里江山。”

“想要锻炼统御大军、操纵全局的眼界，这是最适合中郎将的办法。”

吕迟捞起一枚羊脂白子，夹在指腹中搓了搓，明显是在思考李肃生的话：“听你说得天花乱坠……就凭这两盒玉棋子，一大盘方格子？”

李肃生不顺着他的话解释，却问道：“中郎将是否与都督一样，所愿在于天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