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朔带着周琮、徐濯、荣子盛、周奉等一众亲信，悉数抵达凉城。

同至凉城的，还有多日不见的茅承望、陈宗石、河东道几个大军府的都尉。

偌大河东军中名头最盛的一众将领，在凉城聚了个七七八八，之前见到这样的盛况，也就是年末关城大演兵而已。

吕迟睡眼惺忪一出门，险些以为要过年了，揉揉眼睛，对面前人说话：“你怎么在这儿？”

“醒了。”徐濯说道，“终于醒了。都督早上还说，你们俩要再睡下去，就该请医官进去灌药。”

“灌什么药，灌碗稀饭才行！”吕迟嚷嚷起来，小鸡儿寻米似的满地乱找，“饿死了！饭呢！”

“跟小厨房要去，你冲我嚷嚷什么。”

徐濯嘴上这么说，转头却叫侍从官过来伺候：“把灶上煨的鸡汤和肉馒头都拿过来，伺候吕中郎将用饭。”

吕中郎将一听见吃的就高兴了，与他说了两句话，又扭头往回走：“除了我还有一人呢，多取些肉馒头，一会儿送屋里来！”

话音未落，他转头就往屋里走。

徐濯紧赶慢赶没赶上他，险些叫门夹了鼻子。

“你俩睡够了就他娘的出来！老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徐濯嗅到门缝里一股子金疮药味，又道：“……再饶你们睡半日，申时我再跟都督交差去，说你们醒了！”

“知道啦。”吕迟在屋里嚷嚷，“你别烦人！”

徐濯叫他骂得噎得慌，耳朵贴着门听了半天，却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其他动静。

路过的侍从官瞅见他撅着腚听人门缝，看他眼神都不太对了。

“算了。”

徐濯也尴尬，觉得自己瞎操心，直起身子来，自言自语。

“他娘的……都督说管也不管……单春那木头桩子也指望不上，甄英武还残了……就我操这烂心，图些什么？”

“再打下去指不定命都丢了，还管小年轻睡什么觉。”徐濯又看一眼紧闭的房门，骂了句脏话。

“咸吃萝卜淡操心。谁都不管……老子也不管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晚啦~但长长~

214 依偎

◎吕迟是想他了。◎

雁门关外, 天气冷得极快。

秦无疾出凉城的时候，地里的粮食还没熟透呢，如今土地却已悉数休耕, 草场上的生机也沉积下来, 在枯黄中等待着入冬的第一场雪。

凉城中各个将官的宅邸, 从上个月起就换了过冬的壁毯。

明间到寝房隔着一道屏风、几扇厚重的暖帘。

吕迟方才披了件薄袄便往外走, 与徐濯在檐下站着说了一炷香的话, 自己尚不觉得冷, 待到趿拉着短靴重新进了屋方才觉出暖和。

松木香在明间袅袅地点着，把屋里熏得犹如暖春。

绕过屏风去看，秦无疾也醒了，坐在被褥里头, 身上裹着药布, 墨发披背，正欲更衣。

吕迟给他捣乱，将短靴甩脱了，一骨碌滚到他身上去, 把他纯白的锦袍蹭得皱成一团：“着急起来做什么？”

他甫一近身, 秦无疾便感到一阵寒气飞扑过来。

秦无疾叫吕迟撞了个满怀, 伤口齐齐发着阵痛, 却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将人接住了, 反手裹进被子里。

秦无疾哑着嗓子提醒他：“你要出去，就好好穿衣。”

吕迟自觉火力壮, 敷衍地哼了一声。

秦无疾温热的手掌顺着被褥的缝隙探进去, 探到吕迟后腰, 摸得一手冰凉, 于是不动了，掌心帮他暖着身子。

秦无疾道：“睡了整两天，也该起了，你我既是凉州守城大将，不好总不露面。”

吕迟叫他摸舒坦了，往他怀里挤了挤，压着胸口，不叫人起身。

“不露面又怎的？”吕迟笑了两声，仰头看他。

“我刚还在外头瞅见徐濯，如今凉城里能管事儿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外头不用你操心。”

吕迟叫被窝里的热气蒸着，又要阖眼了，声音放得有些松软。

“我听他说，你那把火烧出了三百多里地，到现在还没个熄灭的意思。以前总听说大战之前坚壁清野，却也没见谁清得这么绝……再烧下去，怕是要把老天爷都烤熟了。”

吕迟继续道：“山火不灭，就是天王老子也打不起仗来。左右也是要等消息，多歇几个时辰又怎的。”

“草原大火多日不息，便是几百里鸟兽尽绝。”秦无疾低声道，“罪过。”

“烧都烧了，你说这话多招人恨呐。”吕迟睁开眼睛，朝他笑了，“之前荣子盛带着神铠营出雁门关，也就烧了四五十里地，如今跟你一比，就叫做小鬼儿见阎王。”

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得意，可惜秦阎王对此名头无甚喜欢。

心存善念的秦阎王问他：“甄将军如何？”

“断了条腿，旁的倒还好。他现在走不动路，关起门来养伤，且不见客呢。”吕迟回答，“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估计他赶不上冬天远征天海山……这倒霉催的，大战在即，怕只又得留在河东道看家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