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迟没听懂,理直气壮又反问回去:“输给我便是我的,与他有何干系,我为什么不能戴?”
秦无疾惯常是占理的一方,难得被吕迟堵得无话可说,神情复杂地看他一会儿,叹出气来。
“……挺好的。”秦无疾还得夸他,“好看。衬你。方才赢得漂亮。”
这就叫顺毛顺到了点子上。
吕迟嘴角翘了翘,终于不跟他拧着劲儿,伸手往他鼻尖上刮了刮,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亲昵:“欸……你这鼻头,还红得很。方才就顶着这副模样,跟人嘱咐差事去了?”
“不然呢。”秦无疾握着他的手,将他手指挪开,“别碰。疼。”
这话听在吕迟耳中又是很舒坦的,小羊崽儿跟他撒娇呢。他见秦无疾这低眉顺眼的倒霉样儿,心里的气隐隐消散。
我也不能总计较。吕迟难得反思自己。俩人大打出手的次数多了去,输输赢赢,也没见折损了情意……想来被插了屁股也是一样的,疼又不大疼,更多的是让人害臊。
除此之外和输了拳脚又有多大区别?
他若再计较,反而显得娘儿们兮兮不坦荡。
秦无疾还捏着他手,注视着他的时候显得很专心,鼻梁笔直,硬挺挺的,眉目格外俊朗。
吕迟目光落在他红彤彤的鼻头上,宽宏道:“就这样吧。”
“什么?”
“你说什么?”吕迟将手挣开了,转身要走,“我不跟你计较、也不揍你了。就这样吧。”
秦无疾却又拉住他。
吕迟问他还要作甚。
“……听说弄得狠了,翌日会胀痛。”秦无疾将人拉近了,手心按在吕迟小腹上。“疼么?”
他手心很烫,隔着薄薄的春衣贴上来摩挲,吕迟啧了一声,挣开他两条胳膊:“还提?”
秦无疾趁机凑得更近,攥着腰,低头吻在他嘴唇上。廊下松枝层层,形若樊笼,遮挡住两人的身影,晦暗清凉,春风暖阳皆得不进。
吕迟不动也不回应。
绵软的嘴唇贴在一起蹭了蹭,秦无疾低声求他:“不是说不跟我计较?”
吕迟仍没搭理,然而秦无疾耐着性子又磨蹭一会儿,再轻轻一撬,严丝合缝的嘴唇便叫他撬出个开口来。
秦无疾偏偏头,双手握在他腰上,吻得很讨好,尽按他喜欢的法子来,直到吕迟呼吸重了,抗拒变作了蠢蠢欲动。
秦无疾有意试探他情绪,亲一会儿佯装要走,吕迟立刻就上了钩,扯住秦无疾不叫人退,不仅不放手,还往上贴了贴。
分明是副记吃不记打的昏头样儿。
他这样表现,秦无疾就知道他把事放过去了,之后一切可如常……可扪心自问,还是高兴不起来。
只要用对了法子,吕迟是这世上最好哄的人。
他那良知良能都托付在了弓弦上,生死面前慷慨激昂,离了沙场便是个十足笨蛋,对情这一字思之甚少,顾舒服、贪快活,若不牢牢看好了,不定何时会叫人哄骗了去。
两人如今这样亲密,思及原初,也算不得什么水到渠成,他死活不开窍,两情相悦不也是秦无疾哄骗来的。
秦无疾胸口发酸,总觉得自己得位不正,以后总有一天要自食其果,不若找个法子彻底把他捆在身边,以后谁都不许多瞧一眼。
可转念一想,又能怎么捆?便是三书六礼、拜堂成亲了,世间俗礼又如何能束缚住吕迟这样的人他的小将军可不管这些,前些日子连婚字都还认不得呢。
吕迟并不管他心里纷纷扰扰想着什么,亲人亲舒坦了,离他远些,手指还勾在他腰带上,弯着眼睛笑。
秦无疾低头,又亲亲他,只觉得无计可施,怎么都放不下心来,二十年修养洗不清满心焦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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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又有帖子递到南大营来。
守营的营将刚想回绝,却听这帖子不是递给秦将军,而是递给吕迟,康家公子与他有一面之缘,求其友声,说要请他喝酒。
这倒是新鲜。
营将派人将帖子递上去,不成想扭头又被打回来,还是纪副将亲自跑了一趟营门,回绝了相见。
“以后请吕将军赴宴的帖子不交给他侍从,先送去给秦将军过目。”纪天星吩咐门将,“若还是康家公子下的帖,字里行间夹着什么诗经古词,便直接打回去不应。”
营将惊愕,两个将军都不敢得罪,于是问纪天星:“吕将军那脾气,能同意么?”
“不碍事。”纪天星颔首。
“这也是吕迟的意思,让他们尽管照办。”秦无疾便猜到营将会这么问,于是叫纪天星转述,“军法为大,他说他此后不再与人单独喝酒。”
“怎么就是单独喝酒?”
康珣坐在端王府里,语气颇为不解,看看自己,又看看程昳,“一、二,这不是两个大活人。”
程昳却道:“这话可不是冲你。”
“我请他,他不来,不冲我冲谁?”
“他那夜策马回营,身上一股子甘蔗甜味。”程昳猜测道,“京城里甜酒卖得好的酒家,无不有乐妓舞女作陪,从军入伍的将领,到底是不许狎妓的。这是有人回过味来了,怕他因故遭了弹劾,于是找个由头推脱了你。”
“你这话说的……”康珣反驳道,“十六卫里那群浪荡子,哪个不换了便服出入酒楼,坊中暗娼也睡得,朝廷上下谁真心管过。”
“席珍,你要他怎么便服?”程昳轻声反问他。
“衣裳能换,眼睛能换么?河东来了个碧眼少年,是军功卓著的定军中郎将,生龙活虎,散漫放浪,爱饮甘蔗甜酒这话在京中都传开了,他到哪儿不被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