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迟之前一直觉得纪天星闷头闷脑心思重，今日他敢直言不讳，有骨气，吕迟倒觉得他有点意思了：“有话敢说，总比软塌塌的强。”

秦无疾道：“他不知你我性情，能说出这番话来难能可贵。”

“你也够……”吕迟琢磨琢磨措辞，“够有心眼儿的，将错就错。”

“你也知道这是错。将领威严乃是统军之必要，轻易不能挑衅，否则军心动荡，转眼便是大难。用人驭下的手段我不是不懂，可我对你用不出来，也不想用。”

秦无疾认真看着他：“你知道我……”

“后面就不用说了。”吕迟打断他，叫他腻得呲牙，“你别酸死我。”

秦无疾平常话挺少的人，这算是开闸了，亲了个嘴儿往床上滚了一回，就变了个人似的，话比谁都密。

吕迟嫌他唠叨，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想跟你好”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他还要变着花样翻来覆去说上无数遍，亏他是读圣贤书的人，都不害臊。

不是都答应过了么，哪儿来这么多酸话。

“你公事终于办完了？”

“办完了。”

“那还墨迹什么。有闲心说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吕迟翻身骑到他身上去，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嗓子故意压低了，朝他坏笑，“还不如跟我舒服舒服。”

秦无疾喉头滚了滚，伸手握住他的腰，低声道：“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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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迟向来坦诚，从前在朔州那破院子里，嘴上说着秦无疾荒唐，可舒服过一次就想有第二次，秦无疾是要忍到极致才能拒绝他那么坦率的求欢，几乎是在渡劫。

现在秦无疾不拒绝了。

吕迟拿“一心一意”跟秦无疾换来了鱼水之欢，他当然乐得享受，敞开了，像一团火似的烈烈发烫。

吕迟又攀上顶峰去了，眼睛水汪汪的，叫欢愉蒸成迷离的烟雾，更不吝啬喘息，一副生命力极度旺盛的模样，跟他缠在一起，想要就是想要，舒服就是舒服，喜欢就是喜欢，直到汗水混在一起，将两人都浸得湿透了，精疲力尽地躺在炕上，还要紧紧贴着。

秦无疾拨开他额头上的卷发，用掌心给他擦了擦汗。吕迟笑着看他，闹够了，正高兴得很。

秦无疾沉默不语，其实他看得出来，吕迟仍不大明白何为钟情。

这还是一双清澈的像小动物似的眼睛。

他心想，吕迟更多是在欲望上向他点了头，身体的欲望，相互占有的欲望。

他心思很单纯，到了初识云雨蠢蠢欲动的年纪，又叫他着意引诱了。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是比所有人都更亲密的好兄弟，在这之上，再添点“特殊”也未尝不可。

可倘若秦无疾不跟他“舒服”，想跟他诉衷肠，他又就觉得无趣了，拍拍屁股便要走人。

什么情啊爱啊，简直还不如提刀杀人来的有意思。

秦无疾未尝不是情窦初开，想说的想做的都那么多，可也知道，自己求不了更多了。

秦无疾一只手贴在他脸上，另一只手藏在身侧，微微攥着拳头。

朔州军组建在即，所有人都想拉拢强援巩固势力，结为姻亲就是其中最便利、最稳固的手段之一。这点裘伯修算是说错了，权术手段何限地域？无论在西北还是在京城，为官者的规矩都是一样的。

而平定朔州的功臣就这么几位，适龄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被盯上的何止是秦无疾自己。

倘若今日不逼上一把，待日后有人找上吕迟以美人相邀，他会怎么想？会沾沾自喜，还是会心动？会干脆拒绝吗？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若当真娶了妻，吕迟自然也能同自己明媒正娶的女子“舒服”，秦无疾不过是他抵足而眠的好兄弟，能管他什么，吕迟床帏中的私事跟他有何干系。

秦无疾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任不管。

所以他只能逼吕迟一把了，所幸结果很好……就算是现在这样也好。

他绝不想叫吕迟看着别人。他该知足了。

秦无疾这样想着，却忍不住低声道：“明日你同我一道去蔚州。”

“行啊。”吕迟叫他逗乐了，亮堂堂的、暖洋洋的，跟他肩膀抵着肩膀，附和他说胡话，“桑木弓不做了，叫他们自己琢磨去。”

秦无疾看他笑，自己也笑了，而后摇摇头，俯身下去，轻轻亲在他嘴角：“我说笑的。”

108 说媒

◎少年夫妻洞房花烛，这是天底下一大乐事。◎

秦无疾翌日天不亮就离开了州城, 率领一千人马赶赴蔚州借粮。

孙秉护手上捏着朔州粮草命脉，如今占据上风，并不信秦无疾这一趟能有多少收获。虽不信, 却仍视他为眼中钉。

“秦无疾不能久留。”孙秉护冷言道。“此人狡诈, 一日受重用, 朔州就一日不好拿到手里。”

许满开口道：“秦无疾并非刀枪不入之人, 他有他的弱处。”

“什么弱处？”

许满放低声音, 说了两个字：“吕迟。”

孙秉护抬起头来, 沉吟道：“那个绿眼奴？”

“两人的恩怨并非秘密。秦无疾自从来了雁门关就巴结上他，渊源颇深。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本来早该死在荒山里头，是有他庇佑才能活到今日。可秦无疾如今得势, 做出的事却褒贬不一。”

“这件事我有耳闻。”孙秉护眯起眼睛来。

“吕迟这厮, 人虽桀骜，却是个天生杀星，放到战场上是把神挡杀神的好兵器。”

“秦无疾倒是脑子清楚得很。”孙秉护一笑，“边将的前程如何, 最终还是压在人头盈论上, 这样一把破军利器, 秦无疾不肯留给裘伯修, 只愿攥在自己手里，让他只做自己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