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 / 1)

“此前校尉多次相助,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只是耶提目在朔州活不成,今夜我必带他走。”普苏达沉声道,“若校尉要拦,只得以性命相搏。救命之恩,只有来生再报!”

秦无疾盯着他,面色不改:“是不得活命的理由?”

“是。”

“我本想送你二人回燕水口。”秦无疾凝视他,“燕水口有医官,姓张名奉玉,吕迟初到雁门关同样受排挤,是他看护吕迟多年,不计出身,视他如子,可称至善之人,想必也不会为难耶提目。”

秦无疾顿了顿,又问:“是在那里也待不得的理由?”

普苏达又答:“……是。”

秦无疾呼出一口气:“好。”

吕迟率先脱下身上的厚披风,又将背上一只包裹拆下来裹在披风之中,眼疾手快朝普苏达丢过去。

普苏达右臂受伤,挡不住,只得叫包袱丢了一脸,以为要受伤,却只感到一团柔软。

“里头是两身衣裳,还有五瓶金疮药。省着用。”吕迟拿鼻孔看他,“别做了逃兵,没死在战场上,反而病死在山窝窝里头!”

秦无疾也将披风解了,丢在他脚下:“走吧。”

普苏达怔怔站在原地,满腔心思复杂难言,手中的刀尖再无法直对着他,无力垂落下去:“校尉……”

秦无疾策马掉头,朝身后高喊:“这边无人!”

吕迟最后瞥了一眼普苏达,也看他身后那跪坐在地的绿眼青年。

他笑起来,碧绿的眼睛弯成月牙,而后引马回身,高高举起手中的角弓,跟在秦无疾之后高喊:“来几个人!”

“随老子往南搜!”

92 振威校尉

◎今日有幸,竟在眼前见着活的了!◎

早在崔闲收到秦无疾蛇腹传信之后, 越王程旸便以监军之名,派人八百里加急回京报信,请求援兵。

“衣颉可汗”四个字, 果然捏中了满朝文武的脉门。

据说当日早朝, 久病的皇帝难得脸色红润, 精神奕奕, 当场派符宣旨, 再遣援军挥师北上, 不日便将抵达河东道。

彼时,随程旸留守关城的余柏对战况却不大看好。

“……有句话叫抗兵相加,哀者得胜。”

他与程旸一同站在舆图前,目光停留在“朔州”二字墨迹之上。

“真把衣颉可汗逼入绝境, 阿什昆亲军怎会放弃背水一战?茅承望此战讨不到什么好处, 若朝廷援军及时赶到,兴许还能有些转机。”

程旸仰头参详着羊皮舆图:“兴许长史在朔州另有安排。”

余柏仍是不信,只道:“守城容易攻城难。”

越王程旸既没上过战场,也没领过兵, 一时说不出什么思路来, 更不愿在雁门关军面前做纸上谈兵的丑事, 于是并未与他继续探讨。

但他就是隐约有种预感, 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因为他这些日子,始终惦记着一件事

如今秦无疾正身在朔州。

程旸自从在雁门关与这位故交重逢, 便觉得他与从前判若两人。

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相国公子,性情随了那位高洁的秦相爷, 更因为年纪尚小, 少有城府, 待人接物近乎于拙, 称得上一句不食人间烟火。

程旸虚长他足足八岁,自然而然将他当作半个孩子看待,更有爱才之心,视他犹如高阁之上的白玉。

然而现在的秦无疾已然变了,儿时矜贵被磋磨得干净,白玉染尽世间尘灰,只留下黝黑的、坚硬的、忧郁的一张脸,天之骄子沦落成个风尘仆仆的边关兵将。

遥想当日燕水口,秦无疾深夜跪在他面前,希望在他口中听到有关秦甘棣的旧事。程旸当时坚定回绝了他,于是不得不直面他那双极幽深的眼睛,一经回想,总觉得难以捉摸,一眼看不到底。

程旸已经摸不准他了,于是总是想着,或许秦无疾当真藏了什么别的念头。

否则以崔闲“物尽其用”的性情,为何会在这样的时候,偷偷遣送他入朔州?

程旸并没有同任何人说出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想。

可谁能预料,朔州当真有奇迹发生。

谁也没想到朔州真的能被攻打下来。

茅承望攻城不过数日,便神乎其神地破开朔州城防,一夜之间满城倾覆,逼得守军溃败,可汗遁逃,擒获战马数百匹,戎索俘虏千余。

阿跋西出师不利,进犯不成反被偷了家,连忙班师回撤,追随可汗往云州方向撤军而去。而阿什特王应是尚不知情,还没听说有什么动作,但若是他得知消息,想来也是要阵脚大乱。

不过一夜之间,河东局势便有大改。

朔州乃是要冲重镇,此时收复,便是斩断了阿什特王、阿跋西将军两路大军的半条归路,自此之后,戎索若想从云州冲击雁门关防御,途中再无城池落脚。

朔州一占,雁门关防线西翼向北拓宽近百里,更将桑干河上流流域牢牢控制在大齐手中。

消息传回雁门关,闻言者皆大惊。

尤其是禁军郎将余柏,未曾来得及细听,便对茅承望此人刮目相看,讶然发问:“这是何处来的神人?”

满座将领哗然震撼,唯独程旸开口之后,竟是询问秦无疾的消息。

“二殿下料事如神。”崔闲奉上战报,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