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1 / 1)

“都他妈的少起那龌龊心思!讲讲良心!”路申环视四周,突然暴怒出声,“你们当真信那群狗蛮子的话!”

吕迟余部闻言也忍不得了,压抑着愤怒挤到他们身边来,随时竖起耳朵听着城门楼上的动静。

倘若如今的燕水口校尉是王祁阳,他们岂会这样提胆悬心,但坏就坏在如今当家的是卢九江,那人私心重情义浅,这种拿主将人头换安宁的脏事儿……兴许他真能做得出来!

然而他们尚不知道,此时城门楼上血溅三步。

侍从官怔怔看着鲜血从身体中喷涌出来,手指颤巍巍地想去捂住自己的喉咙,却止不住血崩如泄洪,霎那间天地失色,脊梁一软,当场身死灯灭。

卢九江提着刀,热腾腾的血顺着刀身下流,在他脚边聚成一小摊红浆,倒映着冷冰冰的刀光。

燕水口校尉孤身站在尸体面前,眼神扫过身边所有属官和旅帅:“出言祸乱军心者临阵斩杀!军法之下绝不留情!”

“你们一个个……错看了我卢九江!”

“卢某今天把话摆在这儿!我是看不上吕迟,这混账羔子离经叛道胡作非为,迟早有一天自作自受,该有老天爷剐了他!但老子多恨他,也做不出对北蛮子摇尾乞怜的勾当!”

“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卢九江眉目几乎狰狞,“来人下去!下去告诉吕迟!好好做他的杀星!没人惦记他的脑袋!但也听好了,倘若今日燕水口守不住,我再取他性命不迟!”

此话一出,燕水口上下皆受震动。

吕迟听得愣了,从赵阜等人的保护中脱离出来,也松开了手中紧握的刀柄。

赵阜等人跟他一样没想到卢九江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种分不清今夕何夕的错愕。“吕帅……”

“还有什么说的。”吕迟突然大笑起来,“你听那姓卢的怎么夸我!他叫我杀星!”

“他们要我的脑袋,我就得给么!他们要咱燕水口爷们认怂,我们就得认么!”

幸存的将士们叫卢九江那杀人的一刀震撼,如今一听这话,疯了似地狼嚎起来:“不认!”

“不认!”

“跟他们拼了!”

吕迟从城门中大步而出,双臂沉稳尤如磐石,箭在弦上,二话不说,瞄准那杀人诛心的戎索精锐

箭矢无声息地穿透风烟,一箭中他眉心!

此箭即中,诸军哗然!

那人怔怔瞪大了眼睛,看到吕迟从城门下的阴影中走出,身后箭矢如雨,而那双琉璃似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己,含着草原、含着风,含着雁门关撑起来的剽悍杀意这是他离开人世之前留下的最后的记忆。

卢九江咬牙切齿高喊:“全军听令!随吕迟出城门!誓死守关!”

【作者有话说】

吕迟:你是个天大的混帐,但今天还算个人。

卢九江:反正还有半个时辰,守不住燕水口第一个杀你,没什么差别。(耸肩)

吕迟:??我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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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害吕迟随时都能迫害,但不能让戎索人占便宜,一种卢校尉特有的可伸缩底线。

65 金汁

◎这他娘的是哪个鳖孙想出来的主意!◎

话音未落, 台上诸人便见一军官大汗淋漓登上了城门楼,气喘吁吁,双颊血红, 好似一路疾驰而来。

诸人抬眼, 先看他额头的黥印, 愕然发现来人竟是征马押官秦无疾……他一个看管牲口圈的小马官, 跑到前线来做什么?

“校尉。”秦无疾浑身药粉与血汗味, 贴掌道, “无疾有话要说。”

“混账!”卢九江皱眉,疾声道,“你既得其位,便要忠于职守, 如何来这里!”

“存亡之际, 不敢苟安。牲畜安排妥善,若有意外,愿受军法处置!秦无疾道,“只是事态紧急, 请校尉听我一言。”

他见卢九江未曾阻拦, 便直抒胸臆:“燕水口乃是雁门关西翼第一大隘口, 然燕儿河外同样山道崎岖, 戎索大兵进犯,但凡进山, 兵马阵线便必定铺得绵长无比,每次只能小部分人上前攻城, 此法消耗守军心力, 可称车轮战法, 其实是长久攻克的阵仗……然而方才有伤兵同我说, 戎索人已然舍弃马匹,想尽可能增加攻城的人数,方才又派人来以吕帅为由头试图动摇军心,从内部攻破,如此心急,这并不是要长久作战的样子。”

“兴许他们想要吕帅项上人头是真,忌讳拖延也是真。如今酷暑难耐,他们自朔云跋涉而来已是不易,烈日下再拼上数个时辰,就算人能熬得,战马也熬不得。弃马入城兴许并非愿意,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归根到底是步错棋!”

卢九江望向他:“继续说。”

“戎索人舍了马匹,便是虎除双翼,他们行动便不似从前迅捷,倘若再攻不下城门楼,久困瓮城,这就成了天大的弱处。”秦无疾继续道,“马匹能翻越的障碍,人翻不得;马匹能躲过的机关,人却躲不得。”

卢九江面露暴躁之色,想来也是实在琢磨不出破局的法子:“火箭已空,桐油亦要耗尽,如今穷途末路,弹尽粮绝,为之奈何!”

“那就想办法物尽其用!”秦无疾仓促地抹去下巴上的汗珠,“早些时候校尉叫诸帅清点陈年仓库,清点破旧军械与陈粮蛀糠……前几个月都在校尉府中堆着,兴许还没收拾掉么!”

卢九江身边的别奏周山曾于秦无疾共事过一段时间,闻言一愣,赶紧道:“还留着!都留着!”

“废弃的枪头与蒺藜,不论生锈与否,皆捆在枪身与秸秆之上,烧起烈火,如巨木滚下,与燕尾矩和积石是一样的,重量轻,就捆得越大越好,最好能顺风而行,叫人避不开,躲不掉!”

“再以陈粮蛀糠烧起烈火,绕城而燃,筑起火墙。马匹或可翻越,人却翻不过去,这就是我们新的机会!”

卢九江几乎是打断了他的话:“周山!派人去仓库!立刻扎草石团!”

别奏周山领命,率几人往城楼下走。秦无疾是献计之人,自然要随他一道去筹措安排,临走时往城墙下深深看了一眼,寻到了人群中的吕迟。

吕迟身边空了一片,杀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发髻彻底没了形状,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在风、热气、和血雾中轻盈地飘忽着,不再像是杂草,反倒像是血灌的长河中不停翻滚着的波浪。

秦无疾在无人发觉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又沉默地收回眼神,转身大步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