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发现一个事:“话说你妈呢?她不是每场都陪考吗?”

“夏漪不太舒服。”

谭跃又一愣,才想起来夏濯随母姓,这是那个漂亮阿姨的名字。

他心里开始觉得怪了,尤其是注意到夏濯仍然在神游,换掉的一身衣服,仍然微微湿润的碎发。后背渐渐发冷,后脖颈渗出凉意。他想问一句,张嘴半晌,连问都问不出口他一细琢磨就打颤。

“…你复习得怎么样?”他问了一句废话。

夏濯属于班里学得最拼的那一类。市一中管得很松,尤其到了高三,每年都有几个跳楼的前两年一中就有个学姐撬开锁了的天台,在教学时间从楼顶跳了下去总之校方担心大家跳楼,对高三生分外包容。他们学业重是重,却没有隔壁那几所多,每天还是做得完的。

可他每次看夏濯,他都在做课外的专项训练。

夏濯在学校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中午饭都不怎么吃。他家条件应该不太好,也可能在攒钱,总之夏濯很少在食堂吃正餐,买的大多是能带回去的简单面食糕点。别的同学在食堂吃饭,他在教室一边做题一边啃馒头。……就很夸张。而且他下课也不松懈,就一直做题,每天都第一个做完作业,之后在半个班传阅当做标准答案。

班主任吕燕知道夏濯的情况,之后自习看见他俩还有其他几个男生消失跑去打篮球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背地里吐槽吕燕肯定是担心夏濯跳楼。就夏濯那状态,每天话不说几句高度集中埋头做卷,再不去操场放风迟早得疯。

所以夏濯复习不可能出问题…

说到底,到了考试当天临时复习,作用已经不大了。基本上是什么水平就是什么水平,知识点该会就会,不会就是不会,现在就是看心态。

问题是哥们现在瞧着心态很有问题啊!

夏濯保持神游,又瞥他一眼,说:“还行。”

这时他才发现这人眼睛底下红了,反应两秒意识到这是刚哭过,身上立马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嘴里差点蹦出一句国骂。

哦,不是差点,就蹦出来了。

“我草!夏濯你你还没考完呢!你他妈想什么呢?!”他话说不利索,差点结巴,“你别吧哥?!高考啊!”

他光听着心态都要出问题了!一定要在这节骨眼搞吗?!

“我知道。”夏濯烦闷地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我妈让我出来冷静一下,看书找找状态。”

谭跃麻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然后他开始出馊主意:“要不你抽根烟吧?”

夏濯:“?你抽烟?”

谭跃:“嗨,这不好多女孩觉得抽烟帅吗。”

夏濯没回答,看表情居然犹豫了。

谭跃更麻了:“还真想抽事后烟啊…”

对方愣了一下,到现在为止终于从那个神游状态抽离,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事后烟?”

夏濯停了很长时间,表情慢慢变得震撼,说得咬牙切齿:“……你他妈什么毛病……”

从认识开始他头一次见这人露出这种震撼的表情。

谭跃也震惊了:“你就一副事后渣男脸啊!”

“我”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拼尽全力才忍住没打人,“我是把礼物送夏漪了!”

“礼物?哦,哦哦,你说那戒指啊…”

说起来两者的震撼程度其实差不多,不过比起高考当天跟、算了别想了,总之送戒指比刚刚的误解好很多。

“不是,那你洗什么澡啊?”

“我热不行吗?”夏濯大为震撼,“洗个澡你也能想到那?”

“至少也是压枪吧?”谭跃胡说八道,“你说咱们这血气方刚的,对吧,我和覃覃共处一室待半分钟就得压枪”

看表情夏濯下一秒就要打人了。他迅速收敛转移话题:“来押题吧哥们!你觉得待会生物能考什么!”

这么一打岔,夏濯当然没精力继续想,完全从出神的状态走出来不说,还真打算给他押题:“拿错题本了吗?书也行。”

“啊,”谭跃,“我就带了准考证和笔。”

夏濯:“……”

他明白过来,垂下眼睛,没再看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谭跃心想。

反正哥几个人品都不怎么样。就算他夏濯格外有问题,他也没资格说。

……

前程似锦。

十字绣收尾最后一针,正赶上最后一科铃声庄重响起。本届高三生的最终战役在此结束。窗外静默须臾,传来陡然增高的嘈杂,欢声奔跑并着轻松的大笑,洒落明亮灼目的欣快。无论未来如何、成绩如何,至少这一刻他们卸下全部重担,彻底无忧无虑。

窗边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茶几,坐在一侧的沙发侧头,能将考点外聚集的人群尽收眼底。

……结束了。

指腹凹陷银针弧度,红痕一线嵌入,尾部细线墨色纠缠。

收尾结束,该把针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