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又瞧了瞧旁边的冰雪女子,问道:“阿爹,那个是我娘,这个是音音。”

王寂将音音从雪地上抱起,他堆的雪人与真人仿若,音音在低处看不清楚,两道目光,同样的凤眼,落于雪女身上,音音这回瞧仔细了。

王寂问她:“好看吗?”

音音回头瞧一眼她娘,再看看眼前的雪人娘,仔仔细细对比了一番,“还是阿娘好看,这个会化的。”她小小一个人儿,居然将这句话说出了几分惆怅之意。

王寂微敛了笑意,望着音音精致的眉眼,依稀有几分管维的模样,悄声道,“那音音帮阿爹想个化不了的法子,可好?”

“太阳出来,雪就要化了,阿爹真笨。”

王寂哑然失笑,他也是被音音方才那句话触动了心肠,居然去问幼小的女儿这些他都答不上的话语。

玩耍了将近一个时辰,管维唤音音回来,要回德阳殿了。音音有些贪念蕖园其他地方,她今日还未去过呢。

王寂见她恋恋不舍,有心纵容,尤其回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雪人被孤零零地留下,心中便不是滋味。

他将音音放在地上,对着不远处的管维朗声道:“多留两刻钟也无妨,我瞧着音音并不累。”又问管维,“你冷不冷?”

管维摇了一下头,她无妨,只是担心女儿冻了累了,她人小,没有分寸,疯耍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反而音音连连点头,跺跺脚以示自己真的不累。

管维不想她败兴而归,不作勉强。

王寂再度蹲下身,将周遭的雪归拢一处,堆出一个更高大些的雪人,虽只未成形,音音聪明伶俐,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肯定道:“是阿爹啊。”

管维瞧着出现的第三个雪人,高大的身影立于音音身侧,将头顶的阳光遮蔽过去,底下那个小小的雪人也能在世间多停留些许时辰。

这个雪人,王寂堆得很是粗糙,五官都没有刻画,唯一可辨的是身形与他相似,如此,便不会错认了去。

临走之前,王寂唤来奴婢,将雪人一家三口连同音音堆的那个小雪人一起移到北宫冰库里去。天子御作,奴婢们自然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将易融易碎的雪人轻手轻脚地铲起,还得偷偷摸摸地描补一番。若是王寂在场,见着断胳膊缺腿儿的雪人又被奴婢们拍拢续接,不知是大发雷霆,还是无奈觉得自己可笑。

翌日午膳后,王寂照例给腹中胎儿读诗,此番选的是前朝一位英主颂神之诗,读得娓娓动听,腹中胎儿格外活泼,如同昨日音音热衷堆雪,管维却有些烦躁。

王寂读完这篇诗便不读其他书了,将那位皇帝亲笔所书的竹简卷成一册,随意搁置在案几上,这是前些时日,樊登从长安亲送回洛阳的未央宫的其中一物。二十来岁的时候,曾在太学读过此篇华章。

“为了顺利招降拢右,月余前,我亲去了一趟街亭与冯钦会盟,如此,便敲定了议程,只是先不对外声张,以待来日。”这些年,他与管维谈私情少,谈政务反而多些。

王寂与冯钦在对付李崇一事上多番结盟,如今,北方王寂独大,冯钦见大势已去,趁着还有些许情谊,跟王寂狮子大张口,多要好处,待招降条件送至洛阳,那边又改了主意,反反复复,已然拖了一年多。

王寂不耐烦与拢右继续这般周旋下去,带着黑甲轻骑对冯钦下最后通牒,若是年前还不降,便不用降了,待他率兵攻城,他亲自来拿。

冯钦见王寂如此决然之态,只得与洛阳尽速敲定招降细节,等魏军入城。只差临门一脚,王寂便又不急了,他将所有事务交还樊登,星夜兼程,终于于正旦前两日赶回洛阳。

“能不打仗,总是好的,往后太太平平过日子。”

温柔的眸光落于管维瓷白的脸上,王寂轻声道:“好,我听你的。”

管维几番犹豫,还是问于他:“云娘如何了?可有话传回来?”

王寂忽然站起身来,只听到外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寂边往外走,边对管维道:“待会与你说。”

只见李宣满头大汗地立于寝殿外头,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个个跑得外袍翻飞。平日里,李宣处变不惊,哪怕宫乱之时都未曾似今日这般慌乱。

王寂眉头紧皱,沉声喝道:“出了何事?”连周昌都被他告知如无大事不必相扰,李宣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人,此时闯入北宫,必然是要紧之事。

李宣气喘吁吁,忙回禀:“是长秋宫那边出了事儿,二皇子有些不好……”

王寂心头一突,回头见管维立于在内寝门外,静静地瞧着他,他还未开口,管维只说了一句:“你去吧。”

只有这三个字,并无其他。

作者有话说:

? 57、姐弟

随着一声尖锐的“陛下驾临”响彻长秋宫, 王寂龙行虎步跨入殿门,锐利的凤目一扫四周,与殿外跪了一地奴婢等候发落一般, 殿内更为压抑恐惧,绿伊和云舒并几个贴身伺候皇后的婢女都跪着, 年岁小一些的都在发抖, 他行过这些奴婢身前时,她们将身躯压得更低,几欲贴地。

王寂才从恬淡宁静的北宫出来, 一下掉入冰窟寒潭一般的长秋宫, 姜合光背身而立,仿若并未听到那声“陛下驾临”,她立于床前,绿伊跪在她身侧,除了皇后站着, 寝殿内只有太医令公孙离和他的小弟子在忙活, 见陛下至,跪下行礼。王寂示意他们自顾忙去, 不必管他。

待他走得更近一些, 虎头虎脑的二郎穿着黄色的小袄仰躺在床榻上,眼睛滴溜溜的转,他四肢只要稍稍一动, 便被公孙离的弟子轻轻压住了。

二郎透过人群中的缝隙, 见到了那仿似熟悉又不常常见到的高大身影, 虚岁已满两岁的王竣实则才十个月大点, 他发语迟, 还不会说话, 只是见父皇来了,较劲儿一般地想要挥舞自己的胳膊。王寂抱过他几回,均要被二郎朝着他下颚一顿冲拳。

“朕来。”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姜合光身侧响起,她不错眼珠地一直盯着二郎小小身子的眼眸才微起波澜,她侧身行礼,声音带着颤意:“臣妾不知陛下驾到,如此情态面君,失仪了。”

王寂脚步一顿,温声道:“免礼,还是先看看二郎吧。”从她身旁走过,撩开衣袍侧坐在床边,公孙离的小弟子见陛下离他如此之近,不禁心生胆怯,按住二皇子的胳膊就有些软绵,好在陛下发话接替他按住二皇子,小弟子便顺势退下。

二郎哟嚯嚯不停,似在对王寂告状,龙子凤孙不愿受制于人,二郎虽小还不知事,也不喜被人按成翻肚的青蛙模样。

来的路上,李宣便已对他禀告详实,乳母晌午时发觉二皇子总是用手指去戳鼻子,伺候奶娃是个细致活儿,尤其还是皇子,当下便留了心,将二皇子周身翻找了一遍,发现他衣袖里卷着一颗碎米珠子,乳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报给皇后。

姜合光养过大郎,自然知晓小娃娃的习性,当机立断,让人去请公孙离。待公孙离匆匆赶至长秋宫做了诊断,确实是鼻腔内被塞入了一颗米珠,已然进得很深,若是滑落至气道便不堪设想。

姜合光听罢眼前一黑,只是她毕竟当了三年的皇后,宫务娴熟,当即拿下长秋宫奴婢仔细查问,阖宫上下搜屋,与二郎手中的米珠进行比对。

“我知你怒极,恨这些奴婢没有看顾好二郎,只是既找到了珠花原主,便让这些人回屋听候发落,或者押去掖庭审问也可,跪在此处除了碍眼还能有何用处。”王寂按好二郎后,抬眸看了皇后一眼,只见姜合光双眸赤红,带着血丝,显然愤怒至极。

姜合光瞧着二郎不知自己命悬一线的模样,还在傻乐,她掩面而泣,哭道:“若是二郎有个万一,臣妾也不活了,这些奴婢也要给二郎陪葬。”显然这些话,她已然说过一回,他进殿时,阖宫奴婢才如此惧怕。

王寂沉默片刻,方道:“不至于此,二郎会平安无事的。”

此时,公孙离过来,额头见汗,回道:“二皇子太小,微臣手上的器具没有合适的,待去做恐要花费时日。”

“你要何种器具?淳于昂手上也没有?”

公孙离是太医令,常侍天子与皇后,淳于昂虽只是太医丞,但是年富力强,医道精湛,是下一任太医令的备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