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管维有些耳热,催促着人快走。
无奈之下,他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湖边水汽蒸腾,很是凉爽,只是天光亮堂,掩着窗也能透进来,她贪着湖边清风,不落帐子,脸上搭着一张碧色帕子,耳畔听着湖水拍打着石岸的声音,管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宁静的时光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似水无痕,未起波澜。
她睡足了,也不愿睁眼,红唇微撅,“你瞧够了没有?”
“不够。”声音沙哑。
王寂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而这一回,并未摸上榻来欺她,只是暗香浮动,美人春睡,要用尽多少自制力才克制得住那股霸道的欲/念。
管维向里侧过身子,曲线起伏,寝衣下露出一只莹白如玉的胳膊,脸上搭着的帕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睡得绯红的面容,她闭着眸,在衾被里摸索着。
于是,王寂怀里被扔来一个物什,他低头一看,是那尊连匠师也无法复刻的玉像。
“你瞧这个吧,别打扰我睡觉。”
他已然很乖觉了,委屈道:“我没有打扰你啊,维维,我好想你。”
管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开有些迷离的眸子,“你奏表看完了吗?”
王寂颔首,见她的眸光逼过来,又摇头。
他坐在静心堂根本静不了心,心猿意马,朝中文有周昌、韦明远和顾清,武有厉冲、樊登和赵恒,无战事,无天灾,他想从心所欲。
管维思索片刻,商量道:“你将奏表搬一部分到寝房来,你看奏表,我继续午歇,如何?”
王寂眸色一亮,疾步离去。
她仰头望着床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留在床沿的玉像拾起,玉像神情悲悯,管维琼鼻轻皱,对玉像哼道:“就你多事。”
很快地,管维听到了马诚的声音在屋子外头响起。
谨娘与侍女们将奏表一点一点地挪进寝房,管维侧身一瞧,吃了一惊,这是都搬过来了?
王寂面带笑意,脚下生风,指挥着侍女们将奏表归置起来,都忘记来粘管维了。
管维哪里还睡得着,她汲着木屐下床,“谁让你都搬过来了?我是让你今日能理多少,搬来多少?”
王寂回眸,扬眉一笑,“我待会就要批注奏表了,你莫管我,歇着去吧。”
你带着侍女进进出出,我还能歇好?罢了,反正自个儿也睡足了。
自打他来,侍女们都安静不少,悄无声息地全数退了出去。
进屋后,王寂言而有信,将最新的奏表搁到案上,从新至旧发出的时日开始看起。
见他不生事,专心政务,让侍女给陛下泡一杯茶水搁在他手边,过一段儿更换一盏。
他理政务,她理宫务,二人各执一案,夕阳很快落山。
管维瞧着时辰差不多了,音音与翊儿还未回来,正欲起身去询问,却听到公主皇子身旁的奴婢来报:小主子在草场吃过了,回程途中,困得在马车里睡着了,奴婢们抱着各自回屋,待醒来再给陛下和娘娘问安。
管维笑道:“看来他们玩得很是尽兴,不用过来了,让他们睡吧,小娃娃就该睡足。”连翊儿都如此,难得。
王寂搁下笔,松动下筋骨,“娘娘打赏了,还不快谢恩。”
只有两人用晚膳,顿时冷清了许多,管维细嚼慢咽,王寂吃得风残云卷,仪态却甚是文雅,只是这一回,他并不等管维,也不献殷勤,吃完就去案边坐着继续理奏表,宵衣旰食殚精竭虑的那个陛下仿佛又回来了 。
漏刻里的沙子一点一滴地顺着瓶口滑下,陛下正襟危坐,大有案牍劳形战至天明的意思。
“哦,陛下不睡了吗?”
王寂颔首,“积压的奏表太多了,维维,你先去睡,我多忙一会儿。”
管维抿着唇瞧了半天,这进度真是慢啊。她慢悠悠地说道:“我以为陛下是想留宿,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王寂腾地站了起来,眼眸亮得如夜间繁星,散发出极致的光彩,柔声道:“我困了,维维,我们就寝吧。”
管维扶着旁边的架子,轻咳两声,忍着笑意道:“陛下是个勤勉政事的君王,莫要辜负万民的期待,也包括我,我让谨娘给您掌灯,将屋子里照得亮堂些,陛下好好理事,我晌午睡足了,一时半刻也不想再睡,陪着陛下吧。”
王寂大失所望,望着满案的奏表,心累。
作者有话说:
? 118、憾事
秋高气爽, 草长马肥。
王寂的掌心结痂脱落后露出一条红色的疤痕,这道疤痕于他来说微不足道,可是每当留意管维柔嫩的掌心处也有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 他都要摊开自己的掌心瞧上半日。
音音见她爹又在对着自己的掌心发呆,悄没声息地踮着脚尖走过来, 俯在他爹耳旁娇呼一声:“哈。”
王寂捏着自己的耳垂抖两抖, 目不斜视,示意自己听不见。
王音“格格”笑了两声,又跑到他另一旁的耳朵“哈”一声。
父女俩幼稚地耍闹, 管维领着侍女们收拾细软, 去临近马场的绛云阁住上几日,免得似上回,孩子们玩得尽兴,累了还要赶回参星坞。
矮墩墩的翊儿肃着小脸围绕着母亲团团转,生怕带漏了他的物件, 连惯使的玉枕都要一起收拢带走。
管维听他在旁边絮絮叨叨, 似一个管家翁,捏着他的小脸扯出老长, 戏谑道:“就你事最多, 你看音音,给间屋子就能睡。”
王翊瞅了一眼在父皇身边傻子一样转来转去的阿姐,露出一个无声的嘲笑,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他其实也如王音一般围着管维转来转去, 就看姐弟俩似陀螺一般在屋子中间转个不停。
收好了所有人的细软, 管维偏过头问王寂, “陛下, 洛阳来的奏表你批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