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维颔首,等待吉时至。
少时,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大步流星地进了堂屋,观礼宾客一瞧,陛下亲至,纷纷下跪行礼。
王寂三步并两步到了管维身旁,扶起她的身子,让所有人都免礼,笑道:“今日是公主和大司农的好日子,朕同你们一样,只是来观礼的宾客。”拉着管维重新坐下后,又瞧了喜娘一眼。
“吉时至,新人行礼。”
周昌和蓝田行礼,既无父亲赐酒,也无母亲说吉祥话,未免冷清。
待行礼完毕,众人心中不免有些沉甸甸的,周家也算是满门忠烈了。
周昌拉着蓝田对着王寂与管维跪下,王寂常被臣子跪拜,习以为常,管维却被吓了一跳,被王寂伸手按住了。
“陛下对臣有再造之恩,又蒙陛下厚恩,将公主下嫁,如今臣无长辈在堂,斗胆将陛下视作兄长,请陛下赐酒。”
王寂朗声笑道:“既称兄长,何来陛下,取酒来。”
樊登亲自端上酒来,王寂先取,众人便将目光落于管维身上,她迟疑片刻,也取了,众人心中大石落定,周昌和蓝田也跟着取了酒。
“承蒙嫂嫂不弃,不嫌寒舍简慢凋敝,事无巨细地筹备婚仪,让府上不至于荒腔走板引人笑话,在下感激不尽。”
管维抿了抿唇,道:“是太常寺之功,非我之能。”
四人饮完酒,婚宴正式开始,王寂不便继续停留,不然三五近臣尚可,旁的来恭贺周昌的大臣便要拘束了。
他带着管维离开周府,众人纷纷跪送天子。
管维出宫,坐的是普通的暖轿,此刻被撇至一旁,被王寂拉上了龙辇。
“周昌的话是你教的?”她以为王寂和皇后会在宫中送蓝田出嫁,毕竟他是女方亲眷,这才答应来周府帮忙,如此,既全了她与蓝田的情分,又避开了王寂,未承想,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他既当了女方亲眷,还能充一把男方亲眷,恰好掐着吉时赶来。
“周昌孤身一人,你体会不到他的难处,他是真心感激,并非我叫他故意奉承,周昌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不刻薄旁人几句就算了,万万不会奉承。”
“我瞧着樊登的妻室也在堂,周昌和樊登素来交好,樊登的妻室帮他周全,难道不行?”
“于周昌来说并非不可,只是于蓝田来说又少了一些瓜葛,你难道真的不想瞧着萱儿出嫁,看看她当新娘是何模样?”
管维一噎,若是不想,何必答应呢?
她想着,以后要去行宫了,未必再回洛阳,与王萱这个少时友人再难相见,就将此事当做一场圆满。
作者有话说:
? 95、游玩
行至半途, 管维发现并非回宫的方向,于僻静处,王寂索性弃了招摇的龙辇, 拉着管维往洛河方向去,好在他二人穿的都是寻常衣裳, 连跟随的卫士都不是宫里的打扮, 不至于露了行藏。
“你要带我去哪里?”管维挣了挣手腕,嗔道:“你快放手,我随你走就是了, 何必做出一副拐子模样。”
王寂依言松开, 神色有几分雀跃,笑道:“过些日子你要去行宫了,还未好好瞧过洛阳城呢,我带你去南市游玩,好容易出宫一趟, 回那么早做甚?”自她应下周昌的婚仪, 他就想着定要带她游一遍洛阳城。
“音音和翊儿还等着…”
王寂见她面露犹豫,道:“长姐在却非殿陪着他们呢, 你道我为何来晚了, 还不是要将他俩接到却非殿去。你放心,为了能绊住他们,我提前让工匠制出许多新奇玩意儿藏着, 如今一一摆出来, 够他们玩上一阵子了。”
为了这一日, 他费了许多功夫。
音音许是会喜欢, 翊儿则未必, 寻常物什根本唬不住他。
仿佛知她所想, 王寂低声道:“我将传国玉玺给他玩…”
管维倒吸一口凉气,疾步凑近他身旁,低声骂道:“你疯了?是不是想叫朝臣骂你是个昏君骂翊儿胆大妄为不知轻重?”
王寂傲然道:“他才三岁,何人家儿郎这般小就知轻重的拎出来我瞧瞧,看看他能不能比过翊儿?”见管维狠狠地剜他一眼,忙解释:“只是赝品,我仿着传国玉玺刻的,用上好的蓝田玉所制,上面的字刻得有些许差错,他分辨不出来。”
翊儿是早慧,听过一遍就能记住,还能稍加揣测融会贯通,可惜翊儿年幼未进学,不识字,也才摸过两回真的传国玉玺,他从一个一般无二的匣子里捧出沉甸甸的传国玉玺郑重地交到翊儿手上,让其好好顾着。
想起翊儿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表情,王寂险些笑破肚肠,紧抿着唇殷殷叮咛,翊儿被委以重任,两只蜂窝点点的小手牢牢护住,若是他长大知晓真相,定会恼羞不已。
“即便是假的,也过于儿戏,传出去好听吗?”还未走多远,管维已觉得疲累,叹气道:“我还是早日去行宫吧。”
两人低声说着话,转眼到了洛河边,只见一艘三层高的大船停在岸边,比旁边的木船高出许多,王寂扶着管维踏上跳板,那跳板从岸边一直伸到船上,走在上面,木板弹动不已。
木板有些窄,不容两人同过,王寂倒退着扶她,管维从未坐过船,木板弹得厉害,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许是心里害怕,话就比平时多,“你怎地不使一块宽些的木板。”见王寂居然被绊了一个趔趄,管维大惊失色,“你小心点,要不你放开我,我慢慢地挪过去。”
王寂只晃了一晃便稳住了,笑道:“我若是落水,定会松手,不会连累你跟我一块儿掉下去。”
管维哪能真的放心,她本就不稳,心里隐隐后悔,“要是真的落水,真是无颜见人了。”
王寂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笑着说:“落水也不要紧,千古美谈,说不得后人牵强附会说大魏皇帝从洛河捞起水神仙子。”
管维轻嗤:“千古笑谈吧,说不得还会在河边铸造铜像,引人来观。”
王寂仔细一想,认真道:“那也很好。”
不一会儿,管维终于离了跳板到了宽敞的船上,才回应他:“铸你一个人就够了。”
管维立于船头赏江面之景,凉风习习,解了酷暑的炎热。
渡河时,两人都未曾多说话,洛阳宫修在高处,立于船上还能瞧见高高的宫阙,气势恢宏,换个角度看,果然滋味不同。
下了船,不远就到了南市门,人头攒动,珍货充积,酒旗招展,往来豪客,醉饱而散。
一路走来,酒肆前有胡姬揽客,香料铺子也有胡人进出,虽然不多见,却引人侧目。
“待以后再度打通与西域的通商之路,南市会更为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