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猫一直跟着他进屋,等门关上了它又翻墙出去钻进稻草垛里,被狗赶出来才老老实实贴着墙根睡。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杨柳听到开门声从床上坐起来。

“你大爹……”

“嘘,小些声,青莺已经睡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程石坐在床上小声说:“你大爹拉着我讲他养鸡的辛苦,说放了一千二百只鸡崽子到山上,如今只剩七百多只。”

“我们给的价他不满意?已经比市价高六文了。”杨柳在心里算了笔账,按她大爹说的,养鸡没喂粮食只喂虫,买鸡崽子用不了多少钱,总体来说还是挺赚的,就是蓄养的这大半年费的心思不少。

“价高肯定还想要更高的价,他是跟人合伙养的,到手的银子一摊,也不落多少。”程石抱着青莺放床里侧,他躺下搂着杨柳,“睡了,我困了。”

……

过后的几天都是如此,程石带着三个表妹负责收鸡买鸭挑兔子,杨柳跟两个婶子负责偏院宰鸡宰鸭拔毛的活计,三个表嫂在这忙碌的氛围下不好意思东游西逛,耐着性子坐屋里摘花生。

等到天空放晴,熏房挂满一屋子的鸡鸭鹅兔,西墙外的花生少了一垛,姜霸王也带着三个侄子过来接人了。

程石又从山上扛了只羊下来,正巧逢着杨絮过来,他过去把丈母娘一家都喊过来吃羊肉。

太阳蒸干了地上的水分,鸡鸭毛的腥臭味也随之消散,后院的桂花树又绽开了花苞,混着清苦的松枝燃烧的味道,驱散了下雨天潮湿粘腻的不适。小泥炉上煮着清茶,姜长盛从门外进来拎着陶壶沏杯茶水握在手里,跟前院坐着烤羊腿的程石说:“你这小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

“那你问问你媳妇是想跟你回家还是想继续住在乡下?”程石意有所指地往西墙外看,“要不你也留下再住个几天?明天跟我上山砍松树枝。”

姜长盛拦住疯跑进来的儿子,也不嫌他衣裳脏,抱起来扛在肩上,问:“三郎,你明天是想回家还是继续住表叔家?”

“我不回去,回去不好玩。”三郎扭着身子要下来,落地了要往外跑,跑了几步又拐回来说:“爹,你给我做个弹弓,我也要去打麻雀。”

姜长盛糊弄两句赶他出去玩,进屋拖了个椅子放院子里坐太阳下闭眼晒太阳,半响才说:“那我就多留两天给你帮忙,你一天给我宰只羊吃。”

程石理都没理他,晚上吃完饭他拦住大晚上要往山上跑的人,扯了十来捆花生进屋让人摘。

三个表嫂大叫一声,各找理由脱身,前几天摘花生几乎要了她们半条命。

“多有意思的活儿,跑什么?一大家子坐一起说说话不好?”程石站门口拦着,谁都不让走,他指着三个表哥说:“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们就不想他们?快坐下唠唠嗑,别寒了我表兄的心。”

“胡沁什么?小心我撕你的嘴。”三表嫂瞪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坐回去。

挨句骂挨眼瞪又不掉肉,程石毫不在乎,这些人帮忙多摘点,他就能少受点罪。

姜长盛他们不明所以,左看看右看看,心想不就是摘花生,又不是扛粮袋之类的重活。

“来来来,吃了主家的羊肉就如他的意干点活儿,他高兴了明天再去宰只羊。”他吆喝道,自己先坐下扯了把花生秧,几颗花生两个动作的事,“这不挺简单的?”

“傻子。”四表嫂捶他一下。

程石耸肩笑,他数着人数出去又扯了十来捆进来,装花生的提篮也安排好了,然后他跑了,抱着乖乖玩红绳的青莺跟着猫狗跑,一个劲说孩子黏人不离身。

烛火噼啪一声,屋里没了说话声,好不容易把最后一捆花生摘完,所有人默契地出门回屋洗漱睡觉。

屋里的蜡烛接连灭了光,村庄陷入黑暗,杨柳推着凑上来的人,压着声音说:“我累了,睡觉。”

“骗子。”程石覆身上去,“羊肉性燥,你吃了不少。”

杨柳扭过脸把声音闷在枕头里,脚上用劲踹他一脚,这狗东西,他跑了,她不得不留在屋里陪着一起摘花生,想想就气闷。

“摘花生要了你的狗命了。”她咬他一口。

过了许久,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猫叫,杨柳似乎听到了开门声,她立马按着程石不让动,听到脚步声往垂花门走,她催他出去看看。

“看什么看,今晚羊肉吃多的又不止你我。”程石把人抱起来,托着人下床,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厮磨,在回来的脚步声里紧张又畅快的结束。

“要不要水?”

“你小声点。”杨柳不如他脸皮厚,躺在被窝里蒙上被子,“不要水了,别惊动人,快来睡觉。”

……

但凡有姜霸王在,她总是家里第一个早起的,往日她是一个人默默起床默默开门出去练功,这次有三个武艺了得的侄子在,天不亮她就敲门把人喊起来。

程石躲在被窝里默默念叨别喊我别喊我,惊恐地发现脚步声还是到了窗前。

“起来,天亮了。”姜霸王丢下一句并不离开。

杨柳闭着眼不言不语,感觉身旁的人坐了起来,她默默翘起了嘴角。

屋里一片漆黑,程石下床还被地上的衣裳绊了一下,他吸了口气搂起地上的衣裳去外间点灯穿衣。拉开门看月亮还挂在天上,刚想恼火地问这算哪门子天亮了,扭头一看窗外没了人。

姜霸王听到起床的动静就走了,不耐烦等他磨蹭,等陪练出来她已经活动开四肢,“走吧,先跑几趟,从这里跑到山脚再跑回来。”

等真正天亮了,杨柳才被青莺闹起来,春婶端出热了几次的饭菜放桌上,说:“阿石跟你婆婆他们已经进山砍树了,孩子们跑村里玩去了。”

“我是最后一个起床的?”杨柳剥着咸鸭蛋,把蛋白扔给狗,她吃流油的蛋黄。

“还有一个……”说着门口一暗,四表嫂气色颇好的走进来,“还有饭吗?春婶也给我端碗饭。”

杨柳瞟她一眼,正好撞上她瞟过来的眼神,一触即分,两人默契的什么都不提。

“待会儿进山看看,这场雨后不知道还会不会长菌子。”四表嫂说。

杨柳点头,“我也去。”

家里的木梯被搬进山,靠在松树上上树容易许多,四个大男人加个姜霸王,不怕高还力气大,站在松枝上连砍带踹,枝桠断裂的吱呀声就没停过。

其他人怕被掉下来的松枝砸到,都没敢靠近,站在外围捡枯枝砍杂树,杨柳割着艾蒿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又脏又累的活儿没一个人嫌弃,都忙活得挺起劲。

忙活了两天,姜霸王要回去了,姜长威他们也趁着路面干了能走马车就带着妻儿回去,不是住厌了,是住怕了,白天进山砍树,晚上点灯摘花生,就是天天宰羊炖鸡也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