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壶道:“二嫂无论对我如何侮辱,我都能敬你身为长辈,不予你计较,但桃花不行,今日这个理我讨定了,我偏要你给她赔不是!”
“我就不!这小丫头到底是你什么人,还能让你个呆子狗急跳墙了?”
秦氏无奈至极,无力地呼喊:“都停下,不许再胡”
话音还没落下,甄氏抓起一把儿子啃剩下的鸡骨头,奋力朝许文壶砸去。
砸偏了,没砸在许文壶身上,砸在了李桃花身上。
一瞬间,许文壶的瞳仁震颤,身体都跟着发起抖来。
鬼使神差的,他连想都没想,抓起一把李桃花吃剩下的鱼骨头,朝着甄氏便丢了过去,砸了甄氏满头,诺大的鱼头恰好顶在甄氏头顶的发髻上,两只煞白的死鱼眼对准许文壶。
“啊!”甄氏尖叫。
许文壶面不改色心不跳,拍了拍手,抖落干净残剩的鱼骨,甚至还能对甄氏深揖一礼,出完气,语气都变得平和起来,“二嫂无论怎样对我,我都没有怨言,但你轻贱我可以,轻贱我朋友是不行的,在我眼里,桃花就是我的亲”
“我要杀了你们!”甄氏抄起一盆猪肘子,作势便要朝她二人冲来。
李桃花见状不对,拽起许文壶便跑,骂骂咧咧道:“亲什么亲,谁跟你亲了,赶紧跑吧,你二嫂要疯了!”
“你们别跑!给我回来!”
甄氏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李桃花片刻不敢停下,一口气连跨好几个院子,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带许文壶停下。
万籁俱寂,天上一轮朗月悬挂,降下点点清辉,荒废的院落里不知多少年未经修缮,里外没有丁点人烟,只有飞舞的萤火虫在杂草中飞舞,星辰一样点缀在二人身边。
李桃花气喘吁吁,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还是指着许文壶骂道:“你说你一个正常人,跟那个疯婆子吵个什么,她有病她发疯,难道你脑子也有病,也跟着发疯吗?”
许文壶低下了脸,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摇着头喃喃道:“桃花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
李桃花沉默片刻,待将气喘匀,她道:“我知道。”
许文壶抬头,不敢相信似的,清润的眸子隔着点点萤火,目不转睛地看她。
李桃花吐出一口长气,继续说:“没错,我都知道。”
“我知道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就被你二哥扔到后河,还是过路的渔民把你捞上来的。我也知道你二嫂想方设法把你留在身边抚养,为的就是把你养死养废,要不是你大嫂派人暗中护着你,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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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说你直到五岁才学会说话,其实是因为没有人教你,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直到你五岁,开始跟着你大哥大嫂生活,才被当成孩子对待,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对吗?”
许文壶沉默,平静的眼波在此时有了闪烁起伏,仿佛有晶莹涌现。
李桃花往前一步,试图看清他的表情,“怎么不说话了?”
她道:“是我说的不对吗?”
许文壶轻轻摇头,声音在此刻格外苦涩,“都是对的。”
李桃花听到他略有哽咽的声音,心中涌出无尽酸楚,太肉麻的安慰她说不出口,她能做的,便是将声音放轻许多,对他说:“有这些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起码,她不会再动不动叫他呆子了。
萤火飞舞的静谧里,许文壶苦笑一声,语气极轻地吐出三个字:“不光彩。”
李桃花愕然。
“我大哥有些隐疾,此生注定没有孩子。在我二哥眼里,这整个许家的家产,迟早都是他的。”
“可是,偏偏我出生了。”
“原本全部属于他们的东西,忽然便要分出一半出去,应该不止我二哥二嫂,是个正常人便接受不了。”
许文壶发笑,声音越来越苦涩。
“手足相残,”他道,“这种听之甚远的词汇,居然发生在我的身上,很多时候,我自己想起都觉得可笑。”
李桃花看着许文壶映在萤火中的轮廓,清瘦的双肩,说:“可我只觉得可怜。”
“你还是应该早一点对我讲的,”她道,“这样的话,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对你好一点了。”
许文壶沉默一下,说:“桃花,我不要你的同情。”
李桃花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诧异道:“那你想要什么?”
又是漫长的沉默。
三更天将至,漂浮在天上的云层随秋风散去,本就皎洁的明月更加明亮,夜色也变成剔透的纱幔,若隐若现,温柔婉约,恰如人千回百转的隐晦心事。
李桃花半天没能等来回答,便顾着去看飞舞的萤火,忍不住伸手去捉,捉到手又放走。
就这么玩了片刻,直到腻了,她才又想起许文壶,转头看向了他。
月光下,二人四目相对。
李桃花冷不丁撞上许文壶的眼睛,便像冷不丁掉进了一汪清澈的池水里,周身都是清凉剔透,只有一颗心热着,还越跳越快。
“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钱啊。”李桃花双手叉腰,用兴师问罪的姿态掩饰内心的小鹿乱撞。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掐腰窄袖的样式,身段被包裹得极为好看,像摇曳在秋风里的挂花嫩枝,柔软馥郁又不失韧劲。
许文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原本清润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起来。
李桃花皱了眉头,伸手在他脸前晃了一下,凶巴巴道:“我问你话呢,说啊,看我干嘛?难道是我脸上有东西吗。”说着便要去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