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清倏地敛眉,不经意间聚起了戾气,点头后。便领起霜姨正要离开,临去前,又顿住了步子,回首望着我:“一会自己小心应付着,记得答应我的事,不要为了酒庄的事冲动顶撞,除夕夜我来接你!”
我只是点头,冷眉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仿佛一直都没变,总是这样迷惘的看着他匆忙离去的模样,没有解释,只有交待。
他说他懂了,懂我要的是什么了。可终究,还是能懂不能做。
喜庆门楣,高悬着的烫金匾额,龙飞凤舞入目的“夏侯府”三字。我跃下马车,仰头,叹望,久违了。
“少……小姐,可算来了,老夫人都派我来张望了好几回了。”一抹素色身影闯入了视线,我轻笑,看眼前一脸欣喜的心易,德功尾随在后,行着礼。
我刚想举步,听闻身后没有丝毫的动静,只好无奈的回头,斥了声:“你们要不要进去!”
今儿是除夕夜,少清如约亲自驾着马车前来相接。本是笑得畅快,直至我领着班泉一同钻入车内,那张笑脸瞬间就垮下了。一路行来,两人就这样相互瞪着,良久了,看得人都累了,他们倒是乐在其中。
“我饿了。”班泉调转回目光,抛了句,就自顾自的随着我跨入了府中。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少清的抱怨声,颇失他以往一贯温润的气质,声声嚷着:“班泉,这是我家!”
“真吵。”班泉皱着眉,咕哝了句。
我笑睨向他,是我硬拉着他来作陪的,这尴尬的重聚实在让我不知如何应付。想起二娘,还有……少瑾,怕自己会忍不住失了控。
“早知道不该要你来的,应付不来避着就是了。”看他仿佛很困扰的模样,我说着,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反将状况弄的更僵。
“应付?”他突然停下步子,默默的瞅着我,眼眸了漾着失望:“末将以为,柳姑娘是怕末将一个人过除夕,太萧条了。”
“是呀,那王爷一个人在江南岂不是更萧条?”
我垂着头,自言自语,误以为声音很轻,还是让身旁俩人听得清晰:“有你这样念着,算萧条吗?”少清的讽声传来,酸得呛人,挑眉相望间,班泉又多话了起来:“被念着的那人,往往都是迷惘不知的,大公子曾不也被人念过,可有惜福?”
这家伙,总是让我无奈,每回都是该说时惜字如金,不该说时又絮叨了起来。
“大冬天的怎么都不进屋,聚在门口做什么?”许是听了通报,又久未见人,霜姨也走了出来,搓着手,招呼道:“班副将也来啦,快都随我进屋暖暖去,大伙也都等着了。”
少清点头,领着我和班泉进屋了。霜姨揪着眉,说不清的气氛流窜着。
待我们俩相携跨入膳厅时,已是满满一屋子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远亲。那么多双打量的目光中,我还是一眼就瞥见了那道灼热。转过头,我直直的迎上少瑾的眼风,他举着杯慵懒的侧坐着,俊肆依旧的眉宇间多了道阴戾。
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这样两两相望。我不知道他心里在念着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不经意的攥紧了拳,紧到我能感觉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疼。
“默静!”少清微倾身,在我耳旁如同提醒般的唤了声。我才回神,怔怔的仰头望向他,很是迷惘。我猜,自己方才的模样定是骇人极了,不然少清不会紧张成这样。“入座吧。”看我稳住了情绪,他才轻言了句,领着我往班泉身旁的空位坐去。
气氛是不自然的热闹,唯独主桌上却冷清异常。许久后,倒是久未谋面的左漓率先开了口:“姐姐,好久没见你了,越发动人了。劭王哥哥把你护的可紧了,我每回想来探望你,都被他给推了。”
话才完,更安静了,这下就连少清都铁青下了脸色。紧抿着唇,眼神呆滞的没有焦距,放眼这整桌的人,唯有班泉和少远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漓郡主,不打紧啊。待在王府里,默静姐依旧能替您绣嫁衣。”说话的是少远,笑嘻嘻的,像个孩子,还是像从前一样,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没顾忌。
“嫁衣?”话锋转的太快,我愣是没反映过来。看着羞红了脸的左漓,垂头偷笑,不知该怎么启齿,我才了然了几分,跟着开心了起来:“恭喜了。”
一直以来,能让左漓娇羞的人,只有少瑾。这嫁衣,怕也是为他而甘愿披身的,隐隐的,软下了几分心,真希望这丫头如现在这样的笑,能一直到永远。
“是皇上指的婚,本说……爹爹刚走,我要守孝,可皇上体恤,说是我无依无靠的,就指了。”她皱了皱鼻子,双手无措的搅着衣袂,片刻,又抬起头,眼眸闪亮望着我:“我娘家没人了,还有好些事儿要自己张罗,所以才想着姐姐能帮着绣嫁衣。”
“好呀。”我应得爽快,心头萦绕着甜,仿佛见到了昔日的自己。她的眉目间没有我当日上轿时的无奈,没人知道我有多盼,盼能带着这般雀跃期待的心情,端上最美的笑容,去迎喜帕揭开刹那的那张脸。
正看的痴神,少瑾阴沉的声音扬起,话是冲着左漓说的,眼却瞧着我,“何必那么急,离婚期还有好些日子。”
这话让左漓更红了脸,尴尬的左右顾盼着,找不着台阶下。好在少歆好心打了圆场,只是话颇失了分寸:“既然还早,不如默静姐绣两件吧,瞧你和大哥也分不开,再嫁一回得了。”
话音刚末,一阵混乱,少瑾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班泉似是不经意踢上了桌脚,吃痛闷哼了声。丫鬟们涌上,手忙脚乱的替少瑾换了盏新茶,溅开的水也波及了左右的少沁与左漓,慌乱着窜跳起来。
眼瞧着局面已有些难以收拾,偏是老夫人选在这时候进来。清了下喉,引来大伙的注意,沉着脸,表情怪异。我避开她的目光,想是她也听到了少沁的话。
这餐饭有了这么个开局,自是食不知味。我疑惑的是这满桌美食,叔嫂传珍、龙井虾仁、宋嫂鱼羹……大多全是我家乡的名菜。瞅着,我开始怀疑,少清那一直不擅表达解释的性子是否师承了他娘亲,脉脉巧思关切,偏是老夫人只会不会说。
半面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26章
章节字数:3041 更新时间:08-02-16 10:44
“你疯了?”我试图甩开紧箍在腕间的手,惊恐的看向眼前这男人。
何时起,少瑾变的这般深不可测了?叫嚷下,他终于停下脚步,侧头闭着眼,呼吸很是沉重。瑾园外,格外的静,奴才们全聚在正厅里伺候着夫人们,只有我们俩人对立着,伴着静幽异常的夜。
他一直没开口,只是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晚膳后,左漓和少歆就拉着我来瑾园聊了些会,没多久少清就派了家丁来叫唤,说是已在门外候着,该回王府了。
我才点头,正想离开,少瑾就突然失了理智般。众目睽睽下,拉起我便往外走。
“你早知道我疯了。”终于,他开口了,如同一种控诉。咬牙间,泄着积压多日的愤。
没回话,我静静的看着他,起伏剧烈的胸膛,浑身散发着让我觉得危险的气息。“为什么不来质问我,你该是看过那些信了啊!”他吼着,清冷的音,像被激怒的醒狮,草木皆兵。
“为什么?”如其所愿,我问道,面色凝重。
“默静。”渐渐的,他稳住了情绪,恢复几分往日的模样,“你会怪我吗?”
他问的很小心翼翼,始终不敢直视我的眼,禁不住我冷笑了声,转身看向前头漆黑的池,“不怪你,你可以说自己逼不得已,我也明白不该对你太苛刻。可我恨你,恨你的自私,你不会明白对于一个打小就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养她育她的地方是有多深的意义。你一把火,烧毁的是我的家,烧死的是我的亲人。这仇本该不共戴天,我真想能亲手杀了你,可偏偏你是夏侯少瑾,是我先招惹上的人,是少清的弟弟。”
“对不起,我收不了手,也无法收手。可我会还你,等到一切结束了,我可以还你一个家,一份安稳!”他说的自信,绊倒少清,夺过家产于他而言,好像是无论谁都动摇不了的信念。
那模样,可怕极了,足以让我想到丧心病狂。
“你明知道跟怡妃谋事,就像与虎谋皮。最毒妇人心,何况还是一个志在天下的女人,你永远只是她的棋子,棋子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我不明白游怡究竟是怎样牵制住这个男人的,让他明知那些信落入我手,都不能阻止。
或许压根没有牵制,他替游怡办事,游怡给他夏侯氏,如此简单而已。
“为了你。”
这回答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却笑得更讽刺,“真的是为我吗?如今我是身陷劭王府,而不是你大哥身边。就算绊倒少清,得了一切,你很清楚还是斗不过劭王。这样伤我,是为了我吗?可我怎么看,最后你唯一得到的利益,都是这夏侯氏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