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宥看着面前的人,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似的,他一拍脑门,将嘴里的冰棍咽下去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着。
“哦……哦,我想起来了……没事,我再去给你捉几只。”
陆之川的眼神划过他的小腿,又低头看向了手里的那个罐子,他轻轻摩挲着玻璃,看着里面那几只失去了生气的虫子,低声回了一句。
“不用了。”
……
京城的天已经近了秋天,乡下向来要比城里冷得快,以至于夜晚里已经有了几丝冷风。
陆之川身上穿着赵宥的衣服裤子,拨开了河边的那一丛芦苇,即使穿得严实,他依旧能感觉到有蚊虫在叮咬他的脚踝,身上不舒服的厉害。
他来到河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些发着光的小虫子,他站起身刚刚将瓶盖拧了个小口,身后却蓦地出现了一只手一把朝他推了过去。
待陆之川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噗通”一声响,他抱着那个罐子就掉进了河里。
“按着他,让他在里面多待一会。”
芦苇丛中悠悠传出了一道懒散的女声,河边站着的高大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朝哪个挣扎着的人影身上按了下去。
保镖能感受到因为自己的动作,马上要爬上来的“女孩”又吃了几口水,河面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行了,提上来吧。”那女人的声音里带来一丝厌烦,但却让保镖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他手肘一用力将人提了上来。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死里逃生的“女孩”却像是没有半点惊讶,除了刚开始的咳水,他只是坐在地上缓着气,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神色如常地给自己擦了把嘴。
“你哥呢?”
女人走到了河边的那处空地上,她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身上还搭了一条白色的羊绒外套,长发及腰,整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张扬的美,那张脸和陆之川很像,只不过相较于孩童,女人的轮廓更锐利了些。
月光照在她的眉眼上,清晰地照出了她此时不耐烦的神色,她挥了挥手边的蚊虫,看着一旁湿淋淋的“女孩”,蹙着眉后退了几步。
见陆之川不搭话,女人的脸更冷了些。
“在乡下待几个月,一点教养都没有了吗?陆之川,我在问你话,阿山去哪了?”
“或许吧……”两个问题,很明显他回答的是前一个。
陆之川的嗓子因为过度呛水,而变得有些哑,说话时更是牵着胸口一阵一阵的痛,他站起了身,手里还死死抱着那个罐子。
由于冲击,罐子边上已经破了一个小洞,碎玻璃把他的手划出了一道血痕,此时正在汩汩地冒着血。
“阿山说带你来这附近玩,你和我说你不知道他去哪了?还有你……”
女人俯瞰着他,眼里似乎冒着点点火星。
“还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你爸爸又问我你去哪了,这个月不是约好了和文书记家的小女儿去做蛋糕吗,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女人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说着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失态,又说回了她关心的那个话题。
“快点收拾好自己,把你身上那股穷酸味洗一洗,带我去找你哥。”
陆之川不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罐子,摩挲着它的破损处,完全将面前的人当了空气。
“啪”
一击清脆的巴掌甩上了他的脸,女人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接着就想要去拍他手里的罐子。
手刚伸出来却被攥住了,她像是吃了一惊,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拽住他手的“女孩”。
“妈妈最好小心一点,毕竟你以后可能只有我一个儿子了。啊……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女儿养……”他朝她歪了歪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什么意思,陆之川你在说什么……”她伸手想要把手拽出来,那只握着他的手却猛然一松,让女人差点跌坐倒。
她一时也来不及处理自己的狼狈,反手又抓了上去。
“你……”
陆之川任由那只扣上了自己手臂的手,由于坠河,他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夜里的凉风一吹,水珠就滴滴得往下直淌。
女人的身体开始发抖,她喃喃道。
“不可能……阿山他不可能……”
陆之川那头又黑又密的头发贴在脸上,衬得那双眼睛在月光下越发的黝黑。
“我还有事要做,可以放开我吗?”
他像是完全忽略了刚才发生的一幕,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看着他,手下的力气将那只苍白的胳膊按出了一道道红痕,过了很久,她像是终于拾回了她的神智,声音冰冷得骇人。
“这最好不是什么玩笑话,阿川……我会等你的。”
陆之川没有去看她,只是向着远处的那座后山望了过去,山脊在夜色中显露出轮廓,像是一种沉下身的巨兽,在他的眼底深处起伏。
陆之川抱着那个破了一角的玻璃罐,带着满身的湿意,径直走向了来时的芦苇深处。
……
赵宥整个人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他的胸膛均匀地起伏着,睡得很沉。
掉在地上的毯子不知道被谁拾了起来,盖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痒,伸手挠了挠,随后又转身睡了过去。
窗户传来一声“咔哒”的轻响声,阿脏摇着尾巴跑了过来,见到是熟人后,又在树下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