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房子并不大，赵婉还跟着夫妇两睡，谢红娟说是为了锻炼赵宥的独立能力，早早地就把赵宥赶去了小房子里自己睡。
其实赵大成知道，自家媳妇就是嫌赵宥睡觉不老实，不过他全当不知道，毕竟他才是遭受迫害最深的那个。
而自从陆之川来了之后，忍受赵宥糟糕睡姿的人从赵家夫妇变成了陆之川，赵宥那间小小的房子里多出了第二个住户。
陆之川看着赵宥偷偷摸摸地关上了门，眉头皱了皱，谢红娟向来不让他们晚上锁门，说是怕两个小孩睡觉出事。
陆之川躺在枕头上看着这一幕，伸手想往枕头下面探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握上东西的手又顿了顿。
他的眼睛追随着那道身影上窜下跳，看着他做贼似地将窗帘拉上，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床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陆之川的身体不自觉的紧绷，眼神渐渐地冷了下去，他刚准备去拿枕头下面压着的木棍，下一秒被子却鼓起了一个大包。
赵宥像条泥鳅一样地钻进了被子里，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赵宥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在黑暗中，陆之川只能看到对方翘起来的头发，他听赵宥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
“阿囡，你拿出来看看。”他压着声音，像是在和陆之川说悄悄话。
陆之川没动，赵宥有些着急，直接上手拉着对方的手，把罐子掏了出来。
那一瞬间，星星点点的亮光在两人之间升起，虽然很微弱，但是在一片黑暗中却尤其的明显。
那点光照亮了赵宥兴奋的小脸，亮点如碎金般在他眼睛里跳跃着，像是盛了一捧小小的银河。
陆之川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宥挂在脸上的笑持续了很久，到后面渐渐有些尴尬，原本就因为忙上忙下而微微泛红的小脸更红了些，他摸了摸鼻子，避开了陆之川灼热的视线。
“你……你是不是讨厌虫子啊。”
阿囡来他家算来算去也半个月了，但赵宥却很少见他笑……不，应该是一次也没有。
对方很有礼貌，会主动帮谢红娟洗碗，做家务，虽然每次都被谢红娟拒绝，但是陆之川却依旧会去做。
赵宥被这么一对比，一方面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觉得阿囡以前肯定是被大人欺负过，毕竟他妈妈虽然揪他耳朵，却从来不让他干这些事，说是小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
可赵宥却看阿囡做的很熟练，简直就像是做过许多遍一样。
于是，阿囡被大人欺负过的想法不自觉地浮上了他的心头，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对方才整天闷闷不乐的。
赵宥试过很多方法，他的玩具，省下来的糖，从赵婉那里拿过来的头花，对方通通都不感兴趣，倒是先前他给他的那只草蚱蜢被当成了宝。
于是，赵宥一拍脑袋就跑去了河边，趁着下雨前，捉了一罐子的萤火虫回来。
原本以为这回找对了路子，却没想到不仅路子没找对，好像还踩着了雷。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想吓你来着。”赵宥的嘴笨，想着法给自己找着补。
“那什么，你要不喜欢就算了，我拿出去放了，刚好我妈怕这些东西，我这就……”
说罢，他就要将罐子拿下来，一抽却没抽动，他不解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并没有把罐子给他。
赵宥以为对方生气了，开口的声音低了些。
“对不起啊，我就是……就是想让你开心点。”
陆之川听着罐子里的小虫撞击在玻璃上所发出的轻微声响，那点微不足道的光照亮了赵宥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眼睛平日里总是笑着，陆之川从未在这个角度打量过对方。
他看着赵宥因为他而内疚担忧的样子，心里浮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很奇怪。
他看着赵宥的那双眼睛，伸手缓缓地抚上了那张泛红的脸，在对方疑惑看来的时候朝他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赵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被他踢了一半下床，一条腿搭到了陆之川的腰上，人却睡得香甜。
陆之川的觉浅，他因为腰上传来的陌生触感缓缓睁开了眼。
他刚想推开那只腿，却摸到了几个小疙瘩。
陆之川微微顿了顿，仔细碰了碰，又拿过放在一旁的萤火虫罐子照了过去，便看到了赵宥小腿上的红点，那是蚊虫叮咬的痕迹，今早并没有出现。
雨夜里的空气十分的潮湿，让一切声音都变得黏腻了起来，窗外偶尔传来两声稀疏的蛙鸣，屋内却只有赵宥时不时响起的微小的鼾声。
那只搭在陆之川腰上的腿，最终还是没有被推下去。
……
自那天起，赵宥发现自己和阿囡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些，两人几乎每天都贴在一起，就连赵宥去上学的时候，阿囡也会跟在他身后，像是一道无处不在的影子。
起初，谢红娟夫妇担心他的安全，不让他跟赵宥去上学，毕竟对方没有学籍，进不去学校，一个人在外面呆坐着怎么想也不安全。
但一贯顺从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犯了轴，无论谢红娟和他怎么说，陆之川都是静静地听着，好像听进去了。
但等谢红娟转身的瞬间，人就没了影。
原本谢红娟想让赵宥去和对方说说这件事，却没想到自家儿子笑嘻嘻地和他说道。
“每次杨老师都有带阿囡进来的，他就在老师办公室等我的。”
谢红娟原本不相信，但跟着去了一次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杨老师竟然真的开始带着人进学校了。
无奈之下，谢红娟只能答应了这件事。
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赵宥有个小尾巴的事，还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