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再加上和?九方渊鹿云舒有那?么点渊源,当即重重地哼了声,故意阴阳怪气道:“确实太残忍了些,段师兄不就是比试输了,还想偷袭鹿云舒吗?不就是拿了把断剑,想在?打败自己的鹿云舒身上扎个窟窿吗?不就是想打着比试的名号,彻底害死鹿云舒吗?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正常得很,是我们沧云穹庐的正道修者们能做出来的事,哪里做错了?九方渊伤了他,还不救他,九方渊可真是手黑心狠,残忍至极,和?魔界中人?一路货色!”

方观是的声音很大,接连一大段话,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突突突就说完了,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先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几个弟子?脸都绿了,讪讪地低下?头,方观是这番话,可是把他们的脸皮和?智商彻底踩在?了地上。

有些弟子?之前还在?迟疑,没说话,现在?听了方观是的话,立马反应过来,这九方渊之所以会对段十令出手,不是都怪段十令自己吗,要不是段十令不服输想偷袭鹿云舒,也不会被?人?伤到?这种惨的地步。

这他娘的,说的不好听一点,不都是段十令自个儿活该吗!

这顿反讽立马有了效果,不少弟子?发出了与刚才不同的声音。

“我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段十令先做得不对,九方渊也不会刺伤他啊。”

“没错,凡事有因?有果,不作就不会死。”

“就是活该,代?入一下?自己,如果我和?人?家比试,我赢了的话,对方偷袭我还想一剑杀了我,那?我指定?不会放过他,大概我也手段残忍吧,要是真遇到?那?种情况,我杀了那?人?都觉得不解恨。”

“没经历过理解不了,那?剑刺到?谁身上谁心疼,没刺到?自己身上,还逼着别人?去原谅,这种人?也够恶心的。”

……

之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弟子?和?长老都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们之前都忘了,段十令本来打算偷袭鹿云舒啊!

众人?看着段十令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段十令在?沧云穹庐的口碑一直很好,温和?宽厚,待人?有礼,以“仁义”著称,怎么会突然做出偷袭的事来呢?

九方渊温香软玉在?怀,心情舒爽不少,握着剑对上段十令的视线:“段师兄,说到?底也是你先残害自己师叔祖的,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废你一条胳膊,是轻的了。”

众人?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师叔祖”指的是鹿云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反驳吧,人?家偏偏还是按照辈分说的,挑不出一点错,甭提段十令了,他们在?场所有人?,比鹿云舒辈分相当的,也就几个长老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段十令置若罔闻,撒了癔症似的,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右肩重伤不能动弹,他竟抬起左手,指着九方渊,嘴唇嗫嚅,无声说了几个字,看嘴形,有点像“杀了你”。

气氛有点尴尬,长老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头疼似的看着段十令,好好一懂事的后?辈,言行举止从未出过差错,怎么会这般不服输,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偷袭同门的事,跟鬼上身了似的,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九方渊收起三更,正想低头和?鹿云舒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俊秀的青年眼尾微红,看着他,一言未发,突然跳下?擂台,往外走去。

九方渊眸光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戾气。

鹿云舒从擂台上下?来,拿着长枪,面色难看,气势骇人?,尤其是他之前打败了段十令,此刻身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收敛的杀气,活似一座行走的凶神,惹得台下?弟子?退避三分,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出十多步,忽然转过身,面上闪过些许恼怒,看着擂台上微低着头的九方渊,怒道:“你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九方渊瞬间抬起头,两?个人?一个在?擂台上,一个在?擂台下?,隔着若干人?,远远地对视着,像是在?较量,又像是在?试探,目光胶着在?一起,未曾分给别人?一个眼神。

最后?是鹿云舒先憋不住了,气道:“你爱站在?那?里就站吧,别来追我,也别再管我!”

话音刚落,他便一跺脚走了。

一众弟子?们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总觉得这一幕十分诡异,像极了闹脾气的小两?口,其中一个嘴上不饶人?,说着狠话,表面上一副咱俩玩完了的模样,实际上无处不透露着你快来哄哄我,你再不哄我我就生气了的气息。

这俩人?不是道侣吧,这俩人?都是男人?啊,这俩人?什么情况啊?

九方渊忽然勾了勾唇,低低地笑了声,心底的凶戾被?这两?句话轻易抚平了,他没有再耽误下?去,立刻冲下?擂台,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跑着去追前面口是心非的人?。

他要是再耽误一会儿,那?尽力?放慢脚步的人?,怕是要被?直接气哭了。

曲有顾被?忽略了个彻彻底底,当即要抱着剑追上去,谁知刚下?擂台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苏长龄眉头紧皱,捂着胸口语带愁思,哀叹道:“有顾,怎么办,我心口又疼了。”

曲有顾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这对于万年不换表情的曲有顾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表情变化了,曲有顾停下?脚步转过身,直接抓起了苏长龄的手腕,一边试探他的脉象,一边温声问道:“怎么又疼了?情绪不要太激动,别乱想。”

苏长龄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这里人?好多。”

人?确实不少,曲有顾环顾四周,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御剑带他飞上了半空:“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

苏长龄倚靠在?他怀里,暗自思索了一下?,斟酌道:“先回淮州城吧,这几年一直随少爷待在?外面,好久没回去了,我想去见见老夫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曲有顾没有多说,御剑离开?沧云穹庐,往淮州城去,完全忘了自己还要找九方渊比剑。

另一边,九方渊追上了可以放缓脚步的人?,极为强硬地扣住鹿云舒的肩膀,带着他从内门弟子?选拔的赛场冲了出去。

在?门口报名处把守的王哲只看到?一阵有颜色的风突然刮过,似乎有人?从他面前经过,待他要凝神细看时,面前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王哲挠了挠头,纳罕道:“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九方渊带着鹿云舒离开?了主峰,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是一片树林,树木高大,枝繁叶茂,郁郁青青。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树林里空无一人?。

鹿云舒低着头不说话,半推半就随九方渊进了树林,他手中的长枪已经收起来了,戴着护腕的手腕被?另一只戴了护腕的手握紧,鹿云舒试着挣了挣,没挣开?,手上的力?气反而更重了些。

他的心里涌起一点隐秘的、复杂的欢喜,不可说与旁人?知晓,只能藏在?心底,独自承受。

鹿云舒不说话,任由动作,九方渊没控制住,顺着自己的心意,直接将人?按在?了树上,握着手腕,锁着肩,以一种绝对不会被?挣脱的姿势,九方渊将乖顺下?来的鹿云舒控制在?自己与树干之间。

他用目光描摹着面前的人?,这次不再是在?梦里,眼前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小殿下?,皮肤是温热的,心脏还在?好好地跳动着,无病无灾,也没有对他露出那?种冰冷憎恶的眼神。

是他想锁住的、柔软的小殿下?。

“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这是极其温柔的语气,与刚才在?擂台上对待段十令和?长老们的语气差了十万八千里,九方渊用尽一切力?气克制着自己,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狠厉的声音,不要吓着眼前乖软的鹿云舒。

鹿云舒极轻地哼了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委屈:“你刚才说师叔祖,原来你都听到?了。”

九方渊好半天才想明?白鹿云舒这话的意思,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还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思及此,九方渊眼底蓄起一片笑意,原来不只是他会吃醋嫉妒,他的小殿下?也会露出这般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我太久没看见你了。”九方渊松了松手上的力?气,不动声色地往前贴近了一些,几乎要压在?鹿云舒身上,他凝视着仰头靠在?树干上的鹿云舒,不想忽略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