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寒门出身,尚未婚配,只听说有个妹妹,旁的倒是还没打听到。”马氏笑了笑,“今年这新科进士可是不同,从前的除了一甲,都是要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打滚几年,出息的才能外放混经历,今年竟是直接授了官。这位白探花,也是直接授了京城的监察御史,虽说只是正七品的官,可一出来便能在京城落缺,可见也是在陛下面前排上了号的……”

顾明珍的婚事从前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老大难的问题,现下这庶女终于收起尾巴听她做主了,她也无心刁难什么大家族的联姻都是要挑有用的女婿和媳妇,这样才能互相帮扶,让家族更加鼎盛。

她自问,若能嫁一个探花郎,纵然只是寒门,对顾明珍她却是已经够尽心尽力了至于这位白探花会不会答应……

在马氏想来,这样的寒门士子若能攀上顾家这样的大树,自然是喜不自胜的,哪里有不给面子回绝的道理?

是以事情还没定,她就急吼吼地来太夫人跟前邀功了。

一边的晏安宁听着则是眉梢微挑,颇为意外。

没想到马氏竟然替顾明珍相中了白彦允……不,听马氏的口气,还是顾明珍自己看中的。

她想起前世顾明珍在议婚时对寒门士子颇为不屑的态度,以及她们姑嫂有一回出行遇到“白无常”时她惊慌失措吓得惨白的面孔,心头不免失笑。

这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事情会得这样的不同?

不过马氏的算盘大概要落空了,白彦允前世名声虽坏,可仍旧有不少高门看中了他在皇帝心头的位置,想要将女儿嫁给他,但这人却一直都没有娶妻,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像索命的鬼差一般,毫无情感。

纵然前世他或许是因为仇恨???的缘故无法原谅自己,也无心贪恋风月,但要说将顾明珍同他牵连在一起,晏安宁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想象。

不过授官这件事情倒是奇怪,前世,皇帝一门心思重用白彦允时,也是将他分到了都察院,怎么如今他不是状元了,被派到都察院的还是他?难道说冥冥之中,皇帝还是更看重白彦允这个人?

太夫人却是微微敛眉:“既然是英年才俊,你便该找中人亲自上门问一问人家的想法,总不能听信坊间几句话就觉得势在必得。你觉得是良婿,人家却未必一定要娶顾家的女儿。”

她有些不满意马氏将还未有眉目的事情就这样当着晏安宁的面大剌剌地说出来。

马氏不愿在晏安宁面前再被落面子,当即就想拍着胸脯将这件事说死,晏安宁却忽地笑着开口:“太夫人,这白家兄妹,我却是认得的。”

太夫人惊讶地扬眉:“哦?”

马氏也是一愣。

忽地冒出来的一位寒门探花郎,晏安宁怎会认得?

晏安宁便简略地将她收了白九娘的糕点生意在名下的事说与太夫人听,又道:“……那白家姑娘十分能干,他们兄妹二人自幼失了双亲,相依为命到如今,那白探花能一路到殿试一鸣惊人,与白家姑娘苦心经营家中生意关联甚大。”

太夫人闻言,对白九娘也是夸赞了几声。

她是名门出身,却并不瞧不起那些在外行商养家糊口的女子世道艰难,若非被逼无奈,又怎会抛头露面做生意?只要是凭着一双手挣钱,不是以色侍人毫无尊严的玩意儿,她见了都是会客客气气的。

马氏就笑道:“哎呀,这家中人口简单,没有舅姑要侍奉,咱们家的三姑娘这是什么好福气呀。”这父母双亡,没有公婆侍奉,在寒门士子里其实是个天然的优势毕竟贫苦人一朝得势,会露出什么嘴脸都说不准,多的是人家看中了出息的进士,将金尊玉贵的女儿嫁过去,结果并未得人感激,反倒受心中卑怯的寒门婆婆想方设法的搓磨的。

马氏这话,已经颇有几分将白彦允当作囊中之物的语气了。

晏安宁便笑着看向她:“夫人,这件事,不如让我去问问白家姑娘,看看他们怎么想再说吧。”

马氏的为人她很清楚,她出身高门,眼高于顶,将门户之见看得极重。在她眼里,这门亲事白彦允只有答应的份儿,这厢让她在太夫人跟前把话说死,回头白家兄妹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若在婚事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上开罪了马氏,开罪了顾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她和白九娘有交情在,不能看着马氏这么自以为是地欺负人。

闻言,马氏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这晏家的丫头自打婚事不成了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不成?竟这样三番两次地驳她的话。

她正想反驳,却见太夫人笑着拍拍晏安宁的手:“这事你想得周到,万一直接找媒人上门去问,被回绝了双方也是难堪,还是你先私底下问问那位有主意的白姑娘,再来谈这事。”

晏安宁笑着应是。

见太夫人发了话,心有不甘的马氏也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但显然心里是不大高兴的。

……

这一日,晏安宁便在怡然居的厢房里同白九娘见面。

看得出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日她见到的面色苍白的姑娘已然重新变得美丽娇艳。瞧得出她这趟来特意打扮过,朱红的百花裙上绣着大片的牡丹,柳眉水目,看得晏安宁都是微微一怔。

“……你早该这样打扮了。”回过神,她不免拉着白九娘的手笑。

白九娘看出她眼里的赞赏,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如今她哥哥是探花郎,还被陛下授了官,她也算是官家小姐了。今日晏姑娘下帖子邀她,她将她视为恩人,自然也是十分郑重地打扮了一番,见自己似乎没有失礼,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一路走过来,这顾家的奢华精致真是让她瞧花了眼,晏姑娘住的这间卧房,也是样样东西都金贵得不得了,随便一件,恐怕就能将她从前那间铺子盘下来。

晏安宁瞧出她被这陌生的环境弄得有些拘束,便没有先提正事,命下人上了些水果点心,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阵,白九娘的神情便慢慢放松下来了。

这时候,白九娘却忽地低声道:“晏姑娘,能否让她们先下去……”

晏安宁微微挑眉,以为是白家出了什么事情,便遣走了跟前伺候的婢女不过武功高强的穗儿是一直守着的,顾文堂离京前曾经交代过,不可让她离身,晏安宁心里也正不安稳,自然应下了,此时倒也没想着同白九娘提。

白九娘有些紧张地四顾,问:“晏姑娘,那要尚公主的顾状元,是不是就是你从前的未婚夫?”

晏安宁神色微敛。

这件事她没同外边的人提起过,白九娘更不该知道……

“你从哪里听来的?”她微微扬眉。

白九娘便说了自家兄长在琼林宴上听的一耳朵。

晏安宁神色微沉。

这个顾昀,真是口无遮拦,从来就没把她的名声放在心上过。他当时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能娶到她吗?

也是,当夜是琼林宴,他大抵觉得自己作为状元郎铁定能面圣向皇帝求一个恩典吧,只是没想到,魏永嫣传太医的事情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见白九娘关切的神情,表情缓和了很多,微微颔首:“确实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