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下午五点的时候,单正明到了,虽然人至中?年,但他?个子很高,一看?就是有钱人的精明相,钱温养出来的容光焕发,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的,校领导还派了专人为其讲解每幅作品。

梁初楹站在大门口给来宾发矿泉水,发空了一箱,表格上打满勾以后,她就进了场内协助,帮忙摆摆东西。

在家里的时候很少有这么多杂事让她干,梁初楹没受过什?么锻炼,站一会儿就腰酸腿软,胳膊搭在墙角建筑物上歇息。

单正明被领到拐角处,旁边陪着个年轻女孩,梁初楹听到那位企业家叫她“忍冬”,应该是单正明的女儿,清大心理学研究生。

单忍冬很漂亮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这世界上美有很多种,弱柳扶风也是其中?一种。

父女俩周围围了很多人,但是没人敢开口,梁初楹靠在一边,没人喊她她就不打算凑热闹。

被派来讲解的学生开始针对他?们面前的画作进行说明:

“这是我校研二油画系学生李凌的作品《蛇与果》,仿照威尼斯人体艺术风格,描述的是《圣经》里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偷吃禁果的故事,但是这幅画作重点放在蛇对夏娃的禁锢上,大家可以看?见,盘曲的尾巴圈住的是夏娃脖子,她表情空洞,手里举着一颗烂了一半的苹果。”

梁初楹脑中?哪根神经被挑动,投过去一眼。

画作被暖色的灯光托举着,人体柔润、色彩鲜明,的确是一幅画得不错的作品,只是叫人突感?窒息。

她用?指甲掐一下手指,刺痛自己的神经末梢。

讲解还在继续:“这画确实有很强的个人解读倾向,意在将?‘诱惑’物化,创新性地把过错归咎到蛇这个具体物象上,是想指责诱惑本身才是罪,人处于被胁迫地位,依旧保持纯洁。”

学生像是觉得这么说不合适,顿了一下,“这个观念不一定正确。”

“但艺术不重于表达一定正确的三观。”单忍冬开口,嗓音也是轻声细语的,微微笑起来,“《圣经》里亚当也会称夏娃为其‘骨中?骨,肉中?肉’。”

这话一出,单正明的面色忽然冷峻下来,唇角绷着,目不斜视地略过这幅画,朝前走去。

梁初楹看见单忍冬落后人群几步,雪白的脸上仍旧秉持着得体的笑意,不疾不徐跟了上去,两?人擦肩而过,视线撞了一下,互相礼貌地点一下头。

人群离开这条回廊以后,梁初楹立定在那副《蛇与果》面前,这人画工不错,将?夏娃脸上的表情刻画得十分惊恐可怖,脖子被蛇尾勒出红痕,缠住她的那条蛇眼睛也如?绿宝石。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紧紧握住左手手腕上梁聿修复过的手链。

因为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梁初楹晚上八点半才从?学校大门出来,独自坐上公?交车,后排男生的耳机漏音,公?交车随着那点儿微弱的歌声到站,她心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眼睛眯着,盯住马路两?边行道树的叶子。

今晚有个作业要?画,但是家里没有额外供她使用?的工作间,梁初楹的所有画具都摆在客厅里,她拧开一袋新的红色颜料补充,手指上沾到一点儿,拿湿抹布擦了半天都还有痕迹。

梁初楹面对着空白的画纸发起呆来,梁聿忽而出来接水,忽而坐在沙发上看?书,后来干脆不装了,就只是站在后面盯着她看?。

看?见她空荡荡的手腕,梁聿显得有些焦虑,眉毛都压狠了,努力将?语气变得平静:“为什?么要?摘手链呢?不喜欢了吗?”

梁初楹抿一下唇,手腕上那条蛇总叫她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幅代表“诱惑”的画,拴在手上就像蛇尾圈住脖子。

“要?画画的时候摘掉了,碍事。”

“那待会儿会戴上吗?”

几秒沉默以后,她闷声:“为什?么我一定要?戴?”

“要?怎么样才能戴上?”他?平静下来,“姐姐又想要?我用?什?么

春鈤

作为交换,才能顺我一次。”

梁初楹心里空了一下,掀起眼帘看?向灯光下他?盛满郁色的脸,淡色的唇紧绷着,扯不开一个笑意,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领口下坠,脖子上绷起青筋血管。

室内的灯管光芒太?盛,照得她眼球刺痛,梁初楹恍然一瞬,开口:“给我当模特吧。”

等等……梁初楹懊恼闭住嘴,她刚刚说了什?么?

梁聿面上空白一瞬,这才笑起来,黑色的眼仁遮进去一半:“好。”

“我要?怎么做?”他?似乎当真了,还很积极。

梁初楹看?着他?,眼神微动,指了指沙发:“坐着,或者躺着,随你便。”

她弯着身子开始涮掉画笔上的颜料,刷子上画纸的第一笔,先勾出一双绿色的、像蛇一样的眼睛。

梁聿坐在沙发上,背景是起风的北方秋夜,他?不想动的时候,就真的可以保持一动不动,连眨眼的幅度都轻微。

也许忍过,也许根本没想忍耐,梁聿安静盯着梁初楹看?,突然掀唇问?出一句:“画完以后,可以接吻吗?”

她指尖顿一下,否决掉:“不可以。”

“哦。”他?冷淡地缄默两?秒,“那我还可以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很过分,梁聿很喜欢讨价还价,任务还没完成就企图得到更多,贪欲过重。

“什?么都没有。”梁初楹不满,“刚刚说好了只有手链,你觉得不划算现在就可以走,不必当我的模特。”

梁聿像是高兴过后才敏锐地思考起来,他?轻眯住眼:“可是下次你又会摘下来,然后我又要?作交换,以说服你戴上去。”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出尔反尔。”梁初楹嘟囔。

他?不说话了,整栋房子都静下来,只有画笔刷在画纸上密匝匝的细细声响。

直至入夜,梁初楹只打出一个底稿来,画作上一张瘦削诡谲的面庞,刻板微笑的状态像一个雕刻好表情的木偶人。

这作业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交上去,她累了,把东西一收,说他?可以动了。

窗户外挂着洗好的衣服,洗衣液的味道随着风一阵阵飘过来,浴室亮起灯,水雾漫上磨砂玻璃门,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门板闷闷作响。

梁聿独自端坐在沙发上,垂眼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挑出一盒水果硬糖出来,拇指顶开,扔几颗在嘴里用?后槽牙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