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晏文韬点头?应了,她黑色的球鞋便往大门?的位置踏出一步,又沾上一脚的泥。
在她身后,缓慢伸出一只手,指尖被回廊檐下的雨水沾湿,缩了一下,又垂回去,连同视线一起避开?,往回快步走去。
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梁初楹转了几圈伞,隔着半人高的铁栅栏跟他说话,瞥见他的伞只是虚虚拢住了身体,左肩一小半已经湿透,水珠顺着臂线下坠。
“找过来有?什么事?我今天已经吃过饭了。”
梁聿细细描摹她的眉眼,随后稍微远移了些许,看着回廊下一部三回头?的人,他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叫梁初楹抬手。
“又没?过节日,为什么送我东西?”梁初楹没?动,梁聿就强硬地拉起她的手,皮肤相接,她温热的掌心触到如冰一般的寒意?,比秋季的夜晚更凉薄。
梁聿低垂眼帘,单手顶开?丝绒盒子,里面卡着一条蛇形的手链,蛇眼用翠绿的宝石嵌入,细长的蛇尾缠住半颗苹果,两边用银色的链子吊着。
“回礼。”他的嗓音如同融化的冰块,滑进?人的耳朵里,“姐姐第一次记得我的生日,我很高兴,所以想?送你点儿东西。”
莫名其妙。梁初楹在他扣好手链的活扣以后又抬起手腕细细打量了一下,认为这东西肯定比她买的那条项圈要贵,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以后,她皱眉:“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上次你说的红色头?发的人,是我做家教?的对象,他家给了我不少钱。”
“你全都?花掉了?”梁初楹微微睁大眼睛,打算摘下来退回去,却?被梁聿捏住手指制止。
他明示:“收下吧,明年还记得我生日就好了。”
两人对视,她看见一双枯井般的暗色眼睛,梁初楹缓慢垂下戴了手链的手,只隔着雨幕轻声反问:“你就只想?要这个?”
梁聿别有?深意?:“再多的,你现?在也未必能够给我。”
梁
椿?日?
初楹感受着缠在手腕上的冰凉,偏开?头?躲避他的直视,视线仿若拥有?重?力一般,沉沉掉进?一道道雨坑里:“十月二十日对吧……知道了。东西也送了,你回去吧。”
转身以后,没?几秒,她又回身,抬手扶了一下梁聿的伞。
“小心感冒……我走了。”
梁聿直立在雨雾中?目送她的背影埋入回廊,艳红色的伞弹开?豆大的雨珠,浇在红色丝绒盒子上。
街巷拐角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8,雨刷一秒不停地擦干车玻璃上的雨水,游启明坐在后座远远望见梁聿撑着伞绕过来,拍了拍副驾驶的人:“丽姨,醒醒,梁聿回来了,咱接下来是不是给他补生日啊?”
万宝丽拍开?他的手,嫌游启明太吵:“一路上你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用我的车接你们?两个小崽子就算了,连觉都?不让老娘睡,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开?会开?到什么点儿?”
游启明发怵,靠回去,比了个大拇指:“您勤奋,这么努力活该你挣这么多钱。”
“废话,你爹现?在跟我撕红眼了,因为我干得比他好,抢着赚了他的钱。”
“哎呦我爸都?不打算跟你争了,他找别的肉吃去了,别比啦。”
万宝丽坐直了身子,梁聿正好拉开?车门?进?来,她拍了拍司机,让发动引擎。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车顶上,像新年放了炮竹,车抖动起来,车轮轧过湿泥,留下几道歪斜的车辙印。
“绕路这点儿油钱回头?得转给我。”万宝丽道。
游启明蛐声:“你不都?认他当儿子了吗,这点儿钱还要……”
万宝丽冷呵一声:“凭什么不要?我愿意?收他给我当干儿子,你看他还不愿意?呢,连声干妈都?不喊。”
万宝丽早年生过两个孩子,不过早早就出意?外死?了,具体怎么一回事她从来不提,身边谁也不知道万宝丽以前的事情?,只知道她有?钱了以后就喜欢到处认干儿子干女儿。
她还是上半年去游启明家给他庆生的时候看中?的梁聿,听说人家聪明,相貌也好,就留了个心眼。其实具备这样条件的人在华城也不少见,但当时万宝丽就靠在凳子上盯着梁聿的脸端详了一阵,出了很久的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听游启明提到他的名字以后,当即就咬死?要收人家当干儿子。
万宝丽认下的孩子数不胜数,但大多是酒后就忘,不过她家底厚,认了她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游启明还帮她当了几回说客,毕竟梁聿又没?妈……至少是还不知道他的妈是谁。
但梁聿一门?心思全扑在他那个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姐姐身上,对万宝丽这件事也不上心,处心积虑挣了这么久的钱,一条手链就全花光了,游启明真是恨铁不成钢。
黑色的车从聚拢的雨气中?驶离,从梁初楹眼底划过去,她缩了下肩膀,觉得冷,速速从窗户前走过去,刚准备上到三楼的时候,晏文韬从底下跟了上来。
梁初楹惊讶地看着他,那个人头?发已经湿透了,仰视着她,眼睫与鼻尖都?在往下滴水,棉袄敞开?穿的,里面的内衬也湿了大片,就衣摆上有?几块干的。
“怎么回事?”她扶着栏杆往下看,没?见过他这种?狼狈的模样,“便利店不在楼里吗?”
她从没?去过基地里的便利店,因此也不知道具体位置,见晏文韬把伞递给她的时候那么爽快,她还以为便利店就在楼底下。
晏文韬往旁边看去:“还好,待会儿上去擦一下就”
源源不断有?上楼回教?室的学生,盯着俩人看,梁初楹把唇线绷直,往下跑了几步,把还在滴水的伞还给他:“你现?在回宿舍换衣服,把头?发也吹干,我上去帮你请假。”
晏文韬湿润的视线只定定落在她手腕上,缓缓出声:“不用这么麻烦。”
“快去啊,不要硬抗。”梁初楹看着他湿透的头?发,心里没?滋没?味,嫌他不痛快,“你早说去便利店要淋雨啊,我还真抢你的伞不成?万一病了耽误考试怎么办?”
说完,她推他肩头?一把,摸到一手的凉意?,晏文韬底下那层头?发都?湿得黏在脖子上,她表情?更严峻几分,无奈望着他:“吹个头?发的功夫又不耽误事,你去就行了。”
梁初楹转头?往楼上走,晏文韬原地定了一会儿,转头?下了楼。
回教?室以后,祖佳琪发现?了她手腕上多出来的手链,夸了几句,梁初楹摸了摸被自己体温暖热的链条,走了下神。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骤起骤停,淅淅沥沥下了几天,伞布上的水渍还没?干透,天就放晴。
雨天将日子分割成两个气候,从那以后就更冷了,室内都?要开?暖气,梁初楹削铅笔的时候手都?在抖。
祖佳琪去外面跑了一趟,带回来一兜子的发热暖宝宝,给了梁初楹几个,她问:“这儿还有?卖这个的?”
祖佳琪说不是:“是晏文韬给我的,让我也分你点儿,他真够细节的,还备了这种?东西。”
“对了。”她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他们?说秦老师有?事请了一周假,咱们?跟对门?合一块儿,上四楼那个大教?室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