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来到柏林的第一天,女主人怕她不适口,没有做纯正的德国料理,而是在亚超买了中国的辣酱,做了一顿简单的炒饭,两个孩子打打闹闹,被男主人教?训了一通。

家里养了三?四只?布偶猫,有时候梁初楹待在屋子里还能听见?猫爪刮她门板的声音,可是一打开门,猫就甩着尾巴慢悠悠地?拐弯从楼梯上往下跳。

梁初楹六月份就来到柏林,学校九月份才开学,期间?三?个月,她白天在语言学校学习,晚上回到寄宿家庭,大?家吃过晚饭以后经常会一起聚在客厅里放碟片看,男主人很爱看电影,专门用一个玻璃柜储存他们看过的蓝光碟,梁初楹一般这时候会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左边的墙上开了两扇窗户,柏林夏天也?只?有二十多度,不如国内热,到了夜晚还有些凉。

因为出国,她换了新的电话卡,在机场的时候当着梁庆的面删掉了梁聿的联系方式,她爸当然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删了想加还是能加回来,就算她的联系方式变来变去,但梁聿的总不会变。

所以他说这只?能靠她自?觉,只?要她不主动找梁聿,梁聿就联系不上她。梁庆叫她不要头脑昏沉,在她心里究竟是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重要,还是大?家的安危更重要?

此后每天打开微信,梁初楹心里都悬着那句话,像一把悬在脑袋顶上的尖刀,只?要一懈怠,刀就会砍向头顶。

梁庆给她申报了柏林的艺术院校,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曾很看好的秦安宇在柏林念研究生,他认为这也?是一个接应。

实际上对于?梁初楹来说,她去找秦安宇倒还不如找之前在北京时万宝丽给她引荐的Anselm,那位知名艺术家。

得知梁初楹来到他的国家以后,Anselm很是热情,他几年前还在柏林艺术大?学任教?,后来觉得忙碌,就辞去了学校的职务,现在随性办展,拍卖一些手头的画。

他的画一般要先在自?己的画室里储存三?五年,后来眼光变了,觉得不满意了才会拿出去卖,就像国内杨瑞明为他策划的展览一样,有的是观赏性的,有的是商业性质的。

虽然梁初楹并算不得他的学生,但Anselm还是带着她看了柏林不少展览,有的是需要邀请才能入场的私人展,梁初楹是蹭了他的面子才能看上。

Anselm名下有一处画室,仅供他三?五个学生使用,知道梁初楹在柏林住在寄宿家庭里,没有额外的画室以后,他很大?方的授予她画室的使用权,叫她可以跟他另外的学生一起创作。

而他的学生里,有一个就是陈姗琦。

梁初楹记起来陈姗琦确实是高考后就来德国念书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巧合,能在这里碰上。

她上午在学校修习,下午就来画室补几笔昨天画了一半的画,七点?钟休息,陈姗琦去水槽洗掉手上的颜料,梁初楹也?正好把围裙摘下来。

她一边洗手一边说:“没想到你也?跑来柏林了,你住公寓还是寄宿家庭?”

梁初楹回答:“找了寄宿家庭,主人家都挺好的。”

说完,还是没忍住:“就是德国饭有点?难吃。”

陈姗琦深有同感:“我来德国第一个月瘦了五斤。”

梁初楹“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陈姗琦关了水龙头,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你是自?己想来德国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梁初楹顿了一下。

陈姗琦转了个身,看着她:“感觉你一直不太高兴。我记得我在国内见?你的时候,你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想了想,她艰难拽出几个形容词:“总之就是应该要……更开朗阳光一些,说话带股劲儿,现在感觉你蔫了吧唧的。”

她毫无?顾忌地?就那么?提起梁聿:“你弟弟呢?就你一个人过来了?”

几乎是出于?身体本能,梁初楹在听见?他名字的时候会掐一下手指,疼痛带来理智,她偏开眼,“嗯”了一声,声音弱到几乎听不见?。

陈姗琦的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角上,随即挪开,笑?了一声:“真?稀奇。”

她在德国交了新男友,本土人,个子很高,陈姗绮把当天的任务完成就出去跟男友约会了,说改天给梁初楹介绍几家口味不错的中餐厅,一起去吃。

她应下,觉得时间?还早,在画室里多留了一会儿,大?概傍晚的时候,Anselm来了一趟,看见?屋子里只?有梁初楹一个人,犹豫了一下,招招手叫她过去说话。

他交代了一件麻烦事。Anselm在北京的第二次画展即将展出,但是有两幅画在从德国运往北京的过程中损坏,现在件数不够,主办方希望他再补交两幅画过去,可是Anselm手头上剩余的都是他私人的珍宝,不太舍得,短时间?内再画,也?很难按期完成两幅,他需要一个助手能配合画展主题补上一个空位,当然,会署她自?己的名字。

因为这次的展览是有售卖性质的,如果梁初楹的画被看中的话,也?可以为她自?己积攒一笔资金。

梁初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当时Anselm说得很委婉,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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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否要送过去,还是他要把关的,如果质量水平不够,那他情愿割爱一幅自?己的珍藏补递上去。

这算是她来到柏林以后第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梁初楹受到鼓舞,当天在画室留到晚上九点?,外国的夜晚不如国内安全,男主人有些担心,开车接她回去。

那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离开北京的时候还是夏天,上了一个多月的学就已经入冬,街道上的风干冷,德国的冬季基本一直是阴沉的,少有太阳,当天夜间?只?有两度。

车上还有家里那对姐弟,抱着一大?袋纸袋装的面包,是当天没售卖完的,过了八点?会打折。

两个小孩分了她一个,梁初楹接过来,还是热的,她咬了一口,突然想到陈姗绮的话,动作滞了滞。

自?己从来到德国以后,话确实变少,做事也?有点?没精神,起初梁初楹将其归咎于?水土不服、语言不通。

后来她发现,即使是在陈姗绮面前用中文交流,自?己也?并不想说话。

回到房间?洗过澡,梁初楹拉开书桌的凳子坐下,梁庆照例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梁初楹实在不是很想接,每次都是敷衍,她爸自?然听得出来。

“你还是怪我吗?”

梁初楹说,不怪,你说了是为大?家好,我为什么?要怪你,你给我钱、你养活我、你是我爸,我要照顾所有人的想法,我也?不想有人成为下一个崔广平。

她说,你说的是对的,我这点?模糊不清的感情比起正事来说算得了什么?,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调整,马上就能

“我马上,就可以恢复成之前的样子。”梁初楹认为自?己很平静。

梁庆久久不出声,最后挂了电话。

她的屋子有点?黑,于?是买来了新的台灯,需要自?己亲手组装,说明书也?是德语,梁初楹还不能完全读懂,用手机翻译了一下:用螺丝刀固定好灯座、套上灯罩,随后把灯泡拧好,接好电源。

“没关系啊,这个很简单的……只?需要把灯泡拧上去,然后……”

灯座上平白多了几滴水渍,她怔一下,一抹脸,发现全是泪水。

诶?

梁初楹抽了张纸,骂自?己:“真?矫情,哭什么?啊,自?己又不是不能一个人过好日?子,多大?人了还打算靠家里啊?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