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装何首乌的布袋子带回去,周清梧把一个大小差不多,修理之后形状也像的树根放了进去就挂在堂屋角落。
孟初晞用小竹片压在挂钩上,用细绳挂过横梁系在一根重木上。这重木一端在横梁上搁着,只有一端拴在这绳圈内,绳子就借助绷紧的竹片稳住。如果有人触碰到这布袋子,准备取走,那竹片一头就会松下来,绳子力道立刻卸掉,扯着那重木堪堪落下来,估计是迎面一击。
看着那根重木,周清梧咽了咽口水,对着孟初晞比划:这能行吗?
孟初晞点了点头:“模拟了几次没问题的,即使打不中也能吓破胆了。希望村里那些人自觉一些,以防万一要备好工具,免得对方恼羞成怒。”
周清梧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替那人祈祷,千万别动歪心思。
为了避免那人四处乱翻,孟初晞已经故意把药材放那附近了。至于卧房,早先为了安全已经换成木门还带着暗栓,结实的很。当然没有其他心思再好不过了,否则两个女子住在这被人惦记了,是件危险的事。
原本只是未雨绸缪多留了一个心眼,结果半夜睡得不是很熟的周清梧忽然惊醒了,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心跳不由自主急了起来。
黑暗中静谧的夜突然有了这么一点动静,几乎是成倍的被放大,注意力投过去头脑中甚至连画面都有了。明明隔着一扇门一堵墙,周清梧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发生了,恐惧感还是猛然攫住了她的心。那细微的动静是有人吹气的声音,似乎是在点火折子。脚步已经竭力放轻但周清梧还是听到了,也不知是真的听见了还是她紧张下的幻听。
不敢太过关注那边,周清梧忍不住小心转过头看着孟初晞,夜色中只有她模糊的轮廓,她睡着了。这种状况下,睡着的孟初晞好像也给不了安慰。她呼吸很轻,明明就在身边,却离得那么远。
咬紧唇,周清梧想往被子里躲,突然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左手握住了她发凉的手拢进掌心,右手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
她凑得很近,周清梧看见她睁开了眼,就这么一瞬间,恐惧倏然被驱散,她好像在悬崖边一下被孟初晞拎了出来,捧在了怀里无比踏实。明明她也是个女孩子,但却给与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孟初晞也发觉她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此刻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侧耳听了下动静,随后伸手探到小姑娘后脑勺上,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冷风袭来她又掖紧了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
脸埋在孟初晞怀里,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温暖的触感足以让她的脸滚烫起来,她努力让自己放轻松但是心跳却是更加急促了,只是她很清楚,这次不是恐惧。
外面的不速之客依旧在逡巡,脚步声近了,似乎在门口。夜色中孟初晞左手搂着周清梧,双目沉沉盯在房门处,他要是不长眼敢进这门,她便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痛。
但是他片刻后又远了,再不过数十息,一声轻响弹起,随后是绳索摩擦声,紧跟着一声闷响,还伴随着压抑不住得痛嚎。那一声惨叫很快突兀地被掐断,但是那扑通砸在地上的动静,还有重木滚落砸到东西的声响极为响亮,不远处相邻的刘婶家的狗猛烈叫唤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事让痛得在地上蹬腿的人魂飞魄散,捂着脸几乎是抱头鼠窜,什么都顾不得拿挣扎着拼命地跑。刘婶家的狗晚上并没上锁链,当下龇牙咧嘴吼叫着冲了上去,全村的狗都被这叫声惊动了,此起彼伏的叫声几乎吵醒了大半睡梦中的人。
确定人跑了,孟初晞坐起身嗤笑一声,两人起身也没点灯,昏暗中发现门被人撬开了,屋里那根重木滚在门槛处。两人快速把门栓好,俱是低声笑了出来。夜里一场闹剧惊动了不少人,而被狗追的那个人却是经历了一场噩梦。
第二天一早刘婶就过来了,她脸上表情有些惊魂未定:“初晞,清梧丫头,昨天村子里像是闹贼了,你不知道昨夜我家大黄叫的可凶了,撵出去几里地。我被吵醒探头看了看,像是一个黑影从你们院子西边坡上一路往上跑了,吓得我啊。本来让你叔去瞅瞅,但发现你们门关的好好的,也没其他动静就没打扰你,你们夜里没遭偷吧,尤其是那个何首乌。”
孟初晞心里止不住动容,看了眼周清梧,连忙道:“没事的婶,没丢东西。我都不晓得叔来了,辛苦您和周叔惦记我两。”
刘婶松了口气摆手道:“街坊邻居这种事肯定要管,你们两个姑娘家我哪能放得下心。东西还在就是好事,唉,那个杀千刀的肯定是惦记上了你们昨天挖的宝贝了,你们啊年轻了太张扬了,这种事悄悄地才好。还好大黄发现了,可是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赶紧把它给卖了,这十里八乡虽说没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是毛手毛脚的小人还是有的,这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这么大胆子。”
孟初晞知道她真是替她们着想,风险和收益成正比,这一招的确是有些险了,她之所以敢这么张扬,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小山村虽然嘴碎的人有,但大多淳朴。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株何首乌,卖给药铺大概是两三千钱都不到。虽说单笔收入乐观,但对一个大家庭而言,也不过是十几日的花销,不值得犯险。
反而是这一株稀罕的何首乌更容易惹人惦记,因为在这些不怎么了解的村民眼里,这大概就是宝贝,引以为祥瑞了。而孟初晞和周清梧也是利用这一心理,让信的人出高价,脱手了也就安全了。
消息传的很快,村里人也听说了昨晚遭贼的事了,大家也是议论纷纷,猜测是哪个缺德的人偷鸡摸狗毛病犯了。
当然一个上午后,连青阳镇的人都知道了周家村有户人家挖到了一个酷似人形的千年何首乌,消息传递失真,越说越夸张。当下下午就有人专门来了周家村,来人也是颇为小心谨慎,也没带其他随从,一身简单打扮问了路就找到了周清梧家。
听到屋外有人喊周清梧,孟初晞带着周清梧出了门,看到来人时孟初晞微微一愣,对方也是一怔,随后便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周清梧有些不明所以,这人认识孟初晞?只是想到什么,她心头猛然一紧,表情都有些变了,伸手抓住了孟初晞的胳膊。
孟初晞一惊,转头看周清梧脸色发白,眼里的急切和难过也没藏住,有些不明所以,顾不得和对方打招呼,压低声音道:“清梧,怎么了?”
周清梧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合时宜,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慌,摇了摇头示意孟初晞先招呼人。
孟初晞心里放不下,但晾着别人的确不礼貌,便握了握周清梧的手,脸上带了笑略微颔首:“原来是照顾我生意的老爷,突然光临寒舍,这是为了?”
周清梧突然如此慌张是误会这人以前认识孟初晞,如果孟初晞身份确实了,肯定是要回家的,这一念头险些摧毁了她的理智。但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急乱的心也就安稳了下来,可是看着孟初晞和那个中年男人聊天,又有一种罪恶和厌弃感袭上了心头。
孟初晞找到家人回到自己家里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她一个人举目无亲,想不起来家在哪里,跟着自己在这个小村子里吃苦受累,如果回了家,她肯定能过上优渥的生活,做回她的大小姐,不用为了一点银钱殚精竭虑。
周清梧,你,你真是太无耻了,她对你这么好,你却自私地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周清梧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在心里唾骂自己,完全没心思去听孟初晞说什么。
“清梧,我们带着严管家去看看那何首乌。”来的这个人是青阳镇严家的大管家严谦,也是那买了孟初晞冬笋的人。那严家老爷原本是在京城做买卖的,家境殷实,把家业交儿子后给回到了青阳老家,现下青阳镇最大的那座宅子就是严家的,可谓是富贵得很。
“清梧?”孟初晞又叫了她一声,她方偷偷留意小丫头的神色,明明好了一些,怎么最后越来越蔫了。
周清梧回过神,连忙点头慌乱地转身,脸颊涨得发红。
身后的严谦一直留意这两人,此刻有些好奇:“这是你的妹妹么?”
孟初晞点头:“她有些不舒服,还请见谅。”
严谦摇了摇头,眼里有些许笑意,这姐妹两个可一点都不像,那小姑娘分明是有心事啊。
不过他此行主要是听到消息,替他家老爷看看这何首乌的,如果属实便带回去。
等到孟初晞把何首乌拿出来,严谦伸手道:“能否让老夫过手一观?”
到底是大户人家,即使身在富贵对这两个小姑娘他依旧有礼有节。
“自然,您请。”把东西递过去,严谦掂量了一下,看了看成色低头嗅了嗅。当真是何首乌,而且模样完好,挖掘的人十分细心,没有损伤也不是刻意修剪而成的。眸子里笑意漾开,严谦点了点头:“的确是件稀罕玩意儿,难得。”
孟初晞一听便知道这件事基本成了,这一天来的人也有两三批了,但是价格孟初晞并不满意,也就暂且压着了,但是未免夜长梦多,她今日定是要解决的,当然这心思她也不会透露出来。
第32章
严老爷信任严谦, 宅中许多事都是他处理,这次他闻讯而来是因为自家老爷正在为一件事头疼, 下个月正月十三是江宁府府尹赵平宣六十大寿。严家和赵家有私交, 严家有意接手江宁航运生意,与官府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送礼与官, 不能太过张扬却又不能没有诚心, 这何首乌的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所以严谦听到风声后都没多加甄别真伪就赶过来了。
严谦看了眼手里的何首乌,不动声色道:“这何首乌,你打算怎么卖呢?”
孟初晞轻笑了起来:“买卖讲究你情我愿, 严管家不辞辛苦过来想必是诚心要,而我也的确要卖, 想来会是一桩好买卖。这何首乌如果卖给药铺,就它的药用价值, 在青阳镇最多超不过三贯钱,所以我卖的不仅是它的药用价值, 而严管家要的想必也不单单是这药用。”
严谦看了她好半晌,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日我看姑娘便觉得不是普通人, 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之地, 却还有你这灵光的头脑,不错呀,我没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