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如她,到底由着性子做了一回糊涂的买卖。
杨承的目光却紧随着纪瑾瑜,眸中的浓烈翻涌,却异常清明。
“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文采不俗,也没有风流的癖好,当可以托付终身。”
纪瑾瑜一愣,才反映过来,杨承口中的“他”是谁。
“只是他年少得志,虽无富家子弟的纨固,却难免有文人的孤傲清高。你性格虽隐忍但要强,所以难免有遗憾之事,当婉转处事,徐徐图之。时日长久,他自当知道你的好处。”
“他虽没有处处留情,但爱慕者却并不少,身边不乏烂桃花,他舅家的一个姊妹,你当小心。”
“薛家几房媳妇,长媳性格敦厚但懦弱,最不得陈夫人欢心;二房虽然精于算计却并不高明,然却深的陈夫人喜欢,如今掌管着薛府;三房出身书香世家,做的一手好画,为人淡泊,你应当能与她处的融洽。”
他缓缓地说着,理智而郑重,跟刚才红着脸挠头的少年判若两人。
纪瑾瑜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却不敢露出半丝的情绪。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话。这世上,除了顾氏、纪洪,还有谁,这样关心过自己?他到盛京并不久,这些消息,恐怕是他处心积虑打探来的吧。
她正了神色道:“杨承,你说的这些,我会谨记。”
杨承还是那句话:“嗯!若是以后有了难处,就去柳树胡同找全旺。”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一声娇俏的喊声:“哥哥,你让我好找!”
来人正是刚才陪在杨承身边的少女,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色的夹袄,月白色的罗裙,手中拿着五六个形状各异的花灯,正气鼓鼓地瞪着杨承。
她瞪着眼睛气呼呼地指责杨承:“你说让我去买灯,不过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真是过分!等开春我回了南边,看我不告诉祖母!”
杨承却对她的指责毫不在意:“好啊!你若是告诉外祖母,那我也告诉外祖母与舅母,就说你偷偷跑跑出来去看花灯,看谁会被训斥!”
那少女一跺脚:“你是哥哥!你就不能让让我?”
杨承却不吃这一套:“当初你求我带你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哼!”那少女气鼓鼓地坐在纪瑾瑜旁边的石凳上:“累死我了!”
“咦!这个姐姐好漂亮!”,那少女这才发现了纪瑾瑜,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眼珠子在杨承与纪瑾瑜之间转个不停。
纪瑾瑜觉得这个少女活泼好玩,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杨承却微微有些不自在。
那少女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似得拉长了声音:“哦!”
她站起来,围着杨承转了一圈,说道:“原来哥哥不止是看灯,而是“看灯兼看看灯人”啊!”
“你胡说什么!”杨承敛了眉色,拉过那少女:“别胡说八道,天不早了,快些回去!”
然后不由分说,将那少女连拉带拖拽走了。临走的时候,那少女还回过头来,冲纪瑾瑜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纪瑾瑜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突然间想起她们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湘月一定急坏了。
她忙站起来,左右寻找,终于在一个小摊边见到了哭丧着脸的湘月。
“姑娘,你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我刚才被人踩了脚,就到那边树下坐了一会。因着人太多,就没有过来找你,现在没事了,我们快回去吧!”
纪瑾瑜就在那小摊上买了几个灯笼,让湘月拿着两个人顺着人流回了纪府。
*******************************************************************
这一日,顾氏将纪瑾瑜叫到上房,细细地叮嘱了她半天关于为人媳,为人/妻子应该注意的事情,纪瑾瑜一一听了。
最后,顾氏替纪瑾瑜扶了扶头上的发簪,问道:“婚期将近,陪房的丫头,你定的是哪几个?”
纪瑾瑜心中一咯噔,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件事。
顾氏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由担忧:“你这个样子嫁过去,让我如何放心?”
纪瑾瑜最怕的便是顾氏担心、着急,她连忙保证:“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挑选!”
“你不用骗我!”顾氏正了色:“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想的什么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糊涂的,断不会硬往姑爷房里塞人。我担心的是你倒如今都没有想明白!”
“母亲,我……”
“瑜儿,你要知道,妾与通房不过是个玩意,供爷们消遣取乐用的;要么就是生子的工具,本就上不得台面。你嫁到薛家,是正室太太,那些妾再得宠也得仰望你的鼻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
若是高兴了,就抬举哪个;她要是不知尊卑,妄想着一枝独秀,那就再抬举几个人,时间久了,她自然知道该巴结的人是谁,不愁她不攀附你。
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像那些妾一样,将一双眼睛盯在爷们身上。当家主母,外能助夫君结交好上司、同僚之间的关系;内能管好家宅,打理好夫君的产业;上能孝敬父母,处好妯娌;下能压制姨娘,训养子嗣。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你嫁的薛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断不会做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姑爷是真君子也罢,假名士也好,成亲头几年,断不会冷落了你的!这些你无需担心。只要你不出错,他自然知道你的好处。最重要,是要早点生下嫡长子,分家之后,将掌家大权握在手中,这辈子就算没有夫君的疼爱,你也不愁不荣养一辈子。”
“是!母亲的教诲,瑜儿时刻谨记!”
“傻孩子,你以为我真的要给你塞小妾?母亲不过是提前给你提个醒,男人呐!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况且身边还总有狐媚想飞上枝头,所以难免会有人引着他。母亲让你挑人,不过是防备以后有人说嘴。你自来聪明,自然知道要挑什么样的吧?”
☆、及笄
纪瑾瑜看着顾氏殷殷的目光,再不敢说不带陪房这样的话。这些陪房的作用不仅仅是给未来的夫君做小妾,更重要的是她们还要充当自己的左膀右臂与自己眼睛。手下无人,再有能耐也不行,光杆司令是站不稳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手底下使唤的人也是一样,这关乎到她以后的生存的大计,她不由得细细考量。
思索半晌,纪瑾瑜才对顾氏说道:“踏月模样俊俏,知书达理,卖身契也在咱们家,按说最合适不过,但是年龄有些大了,女儿不准备带她去薛府。湘月性子跳脱,年龄尚小,如今还可以再用两年,倒是可以带到薛家的。喜云、喜月年龄虽小,但老子娘都是咱们家人,应该可靠。喜雨、喜雪因一直没有在屋里伺候,虽不够机灵,但还算老实。算上她们有五个人了,剩下的那一个,恐怕就要母亲割爱了!”
她这样娓娓道来,顾氏眼中掩不住的欣慰:“我的儿,真真是一点就透,这般安排再好不过了!我身边双喜已经嫁过人了,五福还小,都不合适。阳春跟白雪,就都给了你吧!”